她倒是挺会找枕头的。
这头谢天行瞧见自家女儿这毫不避讳的模样,却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的做派,哈哈笑了两声,摆手道:“行了,宁姑娘,你带这丫头回去歇着吧,别让她在这儿闹腾了。”
话音微顿,他忽然定定地看向她,语气变得深沉:“说起来,宁小姑娘,喜欢谁,可不能错过。”
“喜欢,就得抓住。像我当年纵马在诗会上,把巽儿抢回家那样。”
“痛痛快快,不留遗憾。”
宁时微微怔住。
还没细想这话里的深意,谢天行已摆摆手,示意她走。
她心头带着些微妙的不适,扶起谢灵伊,耳边仍回荡着他那句“喜欢就要抓住”——
此时谢府外的巷子里,风比方才更冷了一些,月光斜落在青石板上,拉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宁时低头看怀里的人,谢灵伊醉得毫无形状,软乎乎地贴在她身上,嘴里还在不安分地呢喃:“阿时你走慢点”
宁时嘴角一抽,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你好麻烦。”
谢灵伊不服气似的蹭了蹭她,手指又在她腰侧收紧了些。
宁时试着调整姿势,却发现这丫头缠得比八爪鱼还紧,手臂环住她的腰,脸贴在她胸口,呼吸温热地钻进衣领里,带着淡淡的酒香。
她僵了一下,片刻后低叹一声,终究是没推开她。
月色透过巷口的槐树枝叶洒落,斑驳的光影落在谢灵伊的脸上,映得她眉眼温柔,醉红的脸颊仿佛染了胭脂,唇角微微翘着,带着点无意识的笑意。
宁时移开视线,加快了脚步。
好不容易到了客院,她推开房门,把谢灵伊往榻上一放,总算是松了口气。
说起来到了谢灵伊的居处,再转几个弯便到了自己的听雨轩,而侧畔便是楚羲虞的栖月轩。
白天那道酒楼下若有若无身影和幽深冰冷的目光仍在心头萦绕,她不知楚羲虞藏了多少心思,但她此刻无暇多想。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回头看了一眼。
谢灵伊歪在榻上,窗缝透进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薄薄的银辉。
她眯着眼,醉态可掬地看向宁时,声音软得像在撒娇:“阿时”
宁时顿了一下,走近了些:“嗯?”
谢灵伊的眼尾微红,睫毛颤了颤,像被夜风惊动的蝶翼。
她仰望着宁时,眸光微微晃动,带着点模糊的醉意,却透着某种固执的认真。
她的嗓音又轻又慢,像是从喉间一点点渗出来的:“阿时你会不会一直陪我?”
她“陪”字咬得极轻,尾音带着点模糊的笑意。
她很少露出这种依赖感,更多的时候是个步步紧逼的掌控者。
可此时?
宁时指尖微微一缩。
她知道谢灵伊向来张扬,不拘小节,爱撒娇,爱胡闹,可这一刻,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无处可逃的执拗,像一个怕被抛下的孩子,又像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仅有的浮木,不肯松手。
她这样仰头看着自己,眼底是赤裸裸的渴求。
宁时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一压,有点沉闷的钝感,随后是一点点的刺痛。
她顿了顿,最终还是放轻声音道:“会的,我会陪你。”
她把那个“一直”吞掉了,不敢轻易许诺。
谢灵伊的睫毛微微一颤,仿佛这句话让她放下心来,片刻后,她缓缓笑了,嘴角的弧度松懈,露出一点乖巧的意味。
她顺从地缩回被子里,像是终于放弃了什么执念,含含糊糊地嘀咕:“阿时最好了”
这一刻,她看起来像个真正的醉鬼。
宁时站在榻边,安静地看了她片刻,确定她不会再闹,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咔哒”——
门扉合上,夜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床榻上的人仍然维持着方才的姿势,静静地缩在被褥里。
过了许久,谢灵伊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眼底的那点昏沉稍微清明了一些。
她没有醉得那么厉害,至少没醉到她装出来的模样。
她只是习惯性地,享受着眼前冷冽又温柔的人儿无奈地纵容她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