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之下,米饭翻滚的气息,甜中透咸;
布匹摊旁,染料与麻油混杂的酸味;
糖水摊边,焦糖掺着柠叶的香气,四溢入街
还有,东街尽头,某条暗巷内。
一股阴湿腐烂之气静静地潜伏着。
不同于孩童身上的血腥,那气息中带着压抑的杀意,与淡淡的麻药残香交缠,极细极沉,却像一根锈针,钉入识海深处。
宁时眉梢轻挑。
果然,对方是个练家子,可惜武功远不如自己,不过躲得极深,连气息都收敛得近乎无形,可惜,她用的不是寻常的眼——而是感应。
她眼眸一凛,神识轻轻一拂,顺着那股味道逆流而去,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有什么被封锁的因果,隐隐挣脱,隐约之中,她“看见”了那条巷口的尽头,有一个影子,在观察她。
近处,乞儿们还跪伏在地,迷茫地望着她的背影。
便在此时,流散到四周的神识似乎有些异样——
左后上方,两点微不可察的异样擦着她的肩头滑落,如两根藏在雾里的细针,钝钝的,却带着精心收敛的窥视锋芒。
宁时袖中摸出两枚铜铢,指尖一弹,次第破空而出,疾如雷电,划破空中尘埃,分别精准击中两处屋脊。
嗖——!
屋瓦碎裂,两道藏身的黑影应声而落——一人撞翻了沿街的竹笼,绳结崩断,柴火滚了一地;另一人落进水缸,溅出一片冷水,湿了身后一溜鱼摊的芭蕉叶。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低呼与哗然,有人拔腿想跑,又被“谢府”两个字钉住了脚。
“谢府的耳目,跟我跟得这么久,也不打声招呼。”宁时打马回身,唇角微挑,“不是谢二小姐命你们来的?”
其中一人忍痛站起,抱拳躬身:“属下无意惊扰姑娘,只奉命暗中守护——”
乐。
她哪里需要人守着?
自从她出门便能感知到有两团不老实的玩意儿一直缀在自己身后,颇有些武功,只是对上自己还是有点蚍蜉撼大树了点。
只是探查的话,怎么想都会怀疑到谢天行头上吧。
估计是昨天谢灵伊晚归把他惹急了?
天知道怎么回事。
“我用不着人守。”
她懒得听完,淡声打断:“不过来得也巧,正缺人手。”
她指了指巷口:“几个乞儿,不该再让他们待在这儿。带回谢府,好生收着。别问缘由,只说是我吩咐的。”
“是。”
那人低头领命,便和同伴揉了揉被铜钱打得生疼的腰开始处理,人潮本来便离乞儿远,一听“谢府”来人便退得更远。
四散退避,仿佛风中闻见血。
谁都知道,谢府出手的事,最忌好奇。
他们只当这是某位贵人发善心,心里虽有疑惑,但脚下都麻利了几分,围观者很快让出一大片空地,仿佛怕自己多站半步也会沾上莫名因果。
那几个乞儿仍伏在地上,身形畸零如破布堆。
人流自四方漫过。
藏蓝劲装的侍卫俯身时,那个双腿反折的乞儿剧烈颤抖起来——三年前也是这样高大的黑影,用烧红的铁钳固定住他的膝盖。
但这次落在他残肢上的手掌温暖干燥,那人甚至解下斗篷裹住他裸露的脊背
“谢府?”
乞儿破损的声带挤出气音。
他看见自己肮脏的断肢搭在对方绣着银线的衣料上,这画面荒诞得像场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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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像刀子般剐进乞儿的眼眶。
他蜷缩在青石板的裂缝里,突然听见马蹄铁敲击地面的声响。
那种清脆的、有节奏的声响,与他们这些残废爬行时拖出的黏腻声音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