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来送药,挂了下午的针。
袁木夏便坐在病床前陪向阳花。
说一些开心的事:
“那天你穿的衣服是谁的?又宽又大又土,上面那么多补丁?”
“我有几件不穿的,我帮你改改,明天拿给你怎么样?”
“苏沃野有两套旧军服,我问问,不穿的话给向前进吧,军装裤子宽,干活舒服。”
向阳花泪眼婆娑只管点头,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她觉得自己终于从死亡线上爬了回来。
看着袁木夏,只有感动。
“放心吧,你肚子里的宝宝没什么事,记着千万别生气,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悦,别干重活儿。”
面对如此关心。
向阳花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本来蜡黄的脸被洗的亮光光的。
她,犹豫了好久好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终于小声说:
“木夏,我,我跟我妈吵架……”
“对对,就是她就是她”杨红妆带着魏科长,妇女主任王大姐进了病房,指着床上的向阳花:“她,是后峡向阳生产队地主家的女儿!”
“解放前是喝农民血的”
说话间起胳膊喊口号:“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咱卫生院是广大劳苦大众的卫生院,怎么能给地主的女儿治病呢?”
杨红妆说的铿锵有力,砸地有声。
很有号召力。、
向阳花惊慌失措的瞪大眼睛蜷缩着身子,差点将吊瓶针都拔了出来。
袁木夏忙稳住,站了起来。
魏科长快速的看了眼袁木夏,指着向阳花:“小袁,她……”
王大姐看着向阳花的样子,微微触起了眉头。
妇科的程大夫,苏大妞都闻讯赶了来。
程大夫忙解释:“向阳村的社员,胎像不稳,保胎呢。”
“出去吧,病人受不了刺激。”
“有事,等病人病好了再说。”
院长,中大夫也都来了
院长也是从部队医院转业的军人。
非常讨厌把病人和别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他认为哪怕是正在服刑的犯人,到了医院就是病人,任何人都不打扰病人治疗。
当下黑下脸:“出去,有事去外面说,这是病房”
魏科长,王大姐什么话都没说,岀了病房。
两人家里都有孩子,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向阳花,还没巴掌大的惨白的小脸,恐怖的眼神,凸起的肚子,挂着的吊瓶。
都不忍心说什么。
向阳花看起来也就二十岁,是新社会才出生的,地主成分什么的,说的都是解放以前的事。
农场跟生产队不一样,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革命群众,为了一个建设农场的共同目标聚在一起,所谓的地富反坏,接受批斗的,都是工作生活中犯了错误,或者档案上有备注的。
当然大多数也就是完成上级分派下来的任务,很少有实质性的。
对于阶级斗争这方面的工作就抓的不紧,警惕性也不强。
出了病房,进了院长办公室,魏科长很生气,不等别人说话,直接责怪杨红妆:
“小杨,你说医院接待的病人是地主婆,不想参加生产队的忆苦思甜会,跑咱们这儿来装病躲避的”
“刚才那个病人,也就是20出头,还大着肚子呢。”
“我们怎么能抓孕妇呢,刚才程大夫也说了,就是来保胎的,如果不是中大夫扎了两针孩子都保不住了,就现在这情况,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
王大姐也很不满:“女人生孩子等于去鬼门关走一遭,这么大的肚子,如果孩子保不住就是小产坐小月子,那跟真生了孩子是一样的,还更受罪。”
“咱们新社会,解放前俘虏都要优待的,更何况生产队的社员呢,不能做这么残忍的事”
院长更生气,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不管她是地主婆还是地主家的女儿,现在她就是病人,进了医院就要接受治疗,受到保护。”
“新社会没有株连一说。”
“魏科长,王大姐,咱们做事得有一点人味,医院是救死扶伤的!”
“你们走走走,别影响医生和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