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昌身边一师爷模样的老者见状,对朱大昌耳语道:“少爷,场上筹码众多,聚仙楼现有财帛恐不能尽,若执意对赌,怕是要压上王府的私库。若生变故,王爷回来,难免责怪,恐怕……”
那目盲公子见对面久不回应,揶揄道:“东家,若不自信,可同某共同押’小’,不胜不败,倒也不算丢人。”
“无需多言,”朱大昌经这一激,决心已定,道:“取筹码来,我要押’大’。”
“少爷……”师爷还想阻拦,几乎要叫出声来。
“叔叔那里,我自会解释,”朱大昌不仅不听劝告,还狠狠瞪了师爷一眼,道:“还是你觉得,我可能会输?”
师爷知趣,只得默默退下。
赌桌之上,筹码堆积成两座高峰。
“开骰盅。”随着一声吆喝,庄荷将那聚集众人目光的骰盅缓缓揭开。
随着骰子出现,现场竟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哈哈哈哈,如此,我就不客气了。”目盲公子自信必胜无疑,伸手去揽桌上的筹码。
不料他刚伸出的手却被朱大昌死死攥住,后者轻蔑一笑,道:“百战百胜?徒有虚名罢了。”
小丫鬟轻伏在目盲公子耳边,告诉他说:“三颗骰子一字排开,分别是:’六、六、六’点大,咱们输了。”
几乎就在同时,赌徒们的唏嘘谩骂之声响起,千金台上,一片嘈杂。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分明是’一、一、一’点小。你出千了,你一定出老千了?”目盲公子指着朱大昌,连连后退,几欲跌倒。
管家和账房见状,急忙扶住,为那目盲公子抚心顺气,防止他急火攻心,背过气去。
朱大昌看着目盲公子的丑态,仿佛在欣赏一件战利品。与此同时,他的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骄傲到了极点。
许久,见目盲公子仍旧倒在二人怀里,朱大昌已觉得无趣,转身欲走,却听到那目盲公子以微弱的声音喊道:“休走,我还要赌一局。”
朱大昌回头,看着这一幕,觉得颇为滑稽,此时的目盲公子,全无先前的风雅之姿,就像他在千金台见过的无数赌徒一般无二:得胜时洋洋自得,只欲乘胜追击;落败时满腹不甘,却想翻盘再战。
一入赌局,便沉沦至此,不死不休。
朱大昌踱步至目盲公子身边,洋洋自得道:“你想翻盘?可你已经没有筹码了。”
“我尚有两件无价之宝。”目盲公子的一声大喝,止住了朱大昌的脚步。
“公子不可,”管家喝止道:“此两物皆为传世之宝,无价可沽,岂能轻动?”
账房也从旁附和:“此宝世间独一无二,必传于后世,岂能置于赌局?”
二人越是如此说,朱大昌好奇越重,反倒不想走了。
“你二人皆是我家仆役,岂敢不遵我令?”目盲公子从二人怀中挣扎着站起身来,伸出双手,大声喝道:“给我拿来。”
主管账房二人颇不情愿,又碍于主仆名位,不敢违逆,慢吞吞地分别从怀中取出一幅绢布来,交与目盲公子手中。
“这是何物?”朱大昌好奇心起,双眼直勾勾盯着那盲目公子手中物事。
盲目公子将两幅绢布置于赌桌之上,缓缓展开,告诉朱大昌:“此二物皆为无价之宝,一为丹青子所绘之’二龙相争’图,一为钟宫商与吕徵羽在京城斗琴的琴谱。”
这两件物事,都是人尽皆知的世间宝货。
当年,丹青子作“二龙相争”图,图未完成,丹青子却先一步隐遁江湖,不见踪迹;吕徵羽与钟宫商先后亡于盟主堂惨案及庙堂之上后,二人斗琴时的琴谱亦成绝响。
若此二绢为真迹,说是无价之宝,毫不为过。
朱大昌听闻那目盲公子竟然拥有这两件宝货,急忙命师爷验看。
赌场常有待价而沽的宝货,师爷自有不俗的眼力,却见他取了放大镜,仔细观看,不由得啧啧称奇,评价道:“这二龙相争图,笔下似有千钧之力,一气呵成,无半点停滞拖沓,可惜二龙画成的时间却不尽相同,一新一旧,看画中笔力,却着实是同一人所画。传说此图未成而丹青子隐退,或是多年之后重拾画笔,也未可知。至于这琴谱,兼具宫商之磅礴大气,又有徵羽之阴柔和美,临山间大瀑,沐隐隐微风,寻常乐师,虽通乐理,也难奏其万一。”
师爷顿了一顿,说出了他的结论:“二绢皆为真。”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没有人敢相信,这两件传说中的宝货,竟被这目盲公子一人所得。
目盲公子见对方已经鉴定完毕,开口道:“我要以这两件无价之宝,赌你的聚仙楼,你敢是不敢?”
朱大昌立在对面,默不作声,似乎仍在考虑。
那总管却慌了,急忙阻拦道:“区区一座聚仙楼,怎抵得上这价值连城之物?公子三思,不能一时意气,昏了头啊!”
账房先生也从旁附和,道:“方才我家公子戏言,各位切莫当真了。”
说罢,便要伸手去收回那两幅真迹。
“啪!”朱大昌的一双大手按在那两匹画卷之上:“买定离手,赌场之上,绝无反悔之意。”
“谁要反悔?”那目盲公子气血上头,利令智昏,执意要赌,反问朱大昌:“我赌你的聚仙楼,你敢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