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一路行至内殿,贞妃停在堂下正对着凤座的位置,向皇后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礼成,
她想端端正正挺直了腰杆跪着,就像从前她跪拜皇后时一样,即便是跪着,也要昂首挺胸,不觉低人一等。
然而今日,她再想将背脊挺直,却尤显艰难。
烫伤虽愈,却在她后背愈合成大片黏连的疤痕。
那些疤痕扯着她完好的皮肉,皱缩在一起,让她连一贯的昂首挺胸,如今做来都要承受极大的痛苦。
册使捧来圣旨,皇后起身屈膝,余下后妃则与贞妃一样,跪下听旨。
听得册使声音庄肃道:
“贞妃邵氏。诞育名门。柔嘉持节。性娴礼教。常襄皇后端理六宫诸事。护君于危时。育皇长子健安。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尔其长怀恭谨,以答新恩。钦哉。”
贞贵妃双手捧下圣旨,又接过象征贵妃位份的册宝,目光直勾勾盯着皇后,不甘示弱道:
“臣妾邵氏,恭谢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圣恩!日后定当尽心辅佐皇后,好生协理六宫,和睦宫闱。必不让皇上、太后、皇后失望。”
她语气中携着显而易见的挑衅。
不过皇后并不与她计较,笑着扬手道:
“贵妃,平身吧。”
贞贵妃甫一起身,余下后妃又齐齐向她行了跪拜大礼,齐声道:
“臣(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贞贵妃眼风犀利扫视众人,回身落座静了半晌,才声音慵懒道:
“都起来吧。”
这一日,
南瑾眼看着许多后妃都巴儿在贞贵妃跟前,说着讨好她的话。
贞贵妃的脸上,也一直腻着得意的笑容。
她是该得意的。
可为了这份得意,她都付出了什么?
沈晏辞身患天花时,她为了能见到沈晏辞,跑去清平宫外不知道跪了多久。
她自幼娇生惯养,养的皮肤娇嫩,如此作贱自己,膝盖难免会生出隐疾。
即便她极力隐藏,南瑾也瞧得出,她的步伐比之从前的轻盈,要不稳了许多。
贞贵妃最是擅舞、爱舞之人,
昔日一曲霓裳羽衣舞,技惊四座,赢得满堂彩。
然而这样的腿脚,她日后还要如何飞舞蹁旋,惹人惊羡?
还有她后背的伤。
令得她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一个被千夫所指,也能昂首挺胸,半分不惧,舌战群儒的人,
日后却只能以宽阔的华裳,掩盖她迫于无奈的含胸驼背。
她近乎是失去了她从前所珍视的一切,才换得今日这份令她魂牵梦萦的荣光。
当真值得吗?
南瑾并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今日贞贵妃脸上的笑容,似乎并不及从前明媚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