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希老师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没人知道她多少岁,但是她始终没有成家、看样子也比他们这些研究员大不了多少;但是她的眼界超出谢尔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她的石棺的理解也永远超前于所有研究员一步。
就好像是……关于石棺的一切研究,都在她的策划之下进行一样。她就是一个这样的天才,她对年轻人也如此关心。集团军与当时的鲍里斯伯爵(那时他还未成为侯爵)常常会对研究所进行施压,是凯尔希老师挡在了不谙世事的小年轻与残酷的乌萨斯之间。
后来,研究所的许多人都结了婚,有了孩子。伊利亚与索菲娜的孩子,柳德米拉,是最早出生的那一个,得到了所有研究员的关爱——包括凯尔希老师。当时伊利亚让年纪还小的柳德米拉开始阅读《正当与正义》,谢尔盖嘲笑了他好久。
再后来啊,时过境迁,他做出了抉择,研究所迎来了一场浩劫……没人找到凯尔希老师的尸体,但她不可能活下来……而那个时候,米莎、亚历克斯也刚出生不久。
“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为了米莎与亚历克斯。”谢尔盖始终这么劝说自己。
没过几年,一切的元凶、第四集团军的执掌者,万尼亚大公离奇去世;前不久,万尼亚大公的孙女、以及她的丈夫苏沃尔伯爵也一同殒命,万尼亚家族再无复兴的可能。
而与此同时,切尔诺伯格的发展还没有停滞,他的地位也越来越高,这座城市纵然对感染者不甚友好,但也算是个安居乐业之地。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城市的繁荣,人民的安居,比一切都重要。”谢尔盖始终这么劝说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事到如今,还有谁会在他的家门口镌刻受害者的名字呢?
1093年7月31日,切尔诺伯格,工业区,19:24
破旧的厂房中,聚集了一大群工人。
“小哥,你都派人给我们连续发一个月的肉、蛋、奶、面、油、盐了,你不会是传什么教的吧?”
“传教怎么了?要是能帮我们养活家里人,让我们跟着造反都行!小哥,给句话,是不是要我们去打死鲍里斯那个杂种?”
“别激动,别激动。”霜火站在一个木箱上,尽量让工人们都听得见他的声音。
“我给你们派发的,不过是你们本该拥有的东西。市长与议员们始终相信,切尔诺伯格的经济正在蒸蒸日上,据说比五年前增长了43,近五年年均增长74,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放屁!灌肠里的面粉变多了、肉变少了!”
“面包也变小了!以前一个能吃饱,现在要吃两个了!开销比以前大多了!”
霜火再次提问:
“那你们每年工资有没有涨74?”
“涨?”
“小哥,你想骂政府就直接骂,不用列数据了。你要是不愿意骂,我们就直接开骂了……”
“别急……厂主是不是还不允许你们相互透露工资?”霜火继续提问。
“我直说了!五年前,我拿的二十切尔文一个月,现在二十五……物价涨的可不止这么点!”
“工头脑子跟有病一样,还故意扣我们的钱,哪个人没孝敬他一点烟酒,他就扣谁的钱!一个月到手的能有二十就不错了……”
“你们那边还算好的……我干了半年,才知道自己算‘临时工’!队里有个人把工头打了,之后一分钱都不给我们发!”
“经济年年腾飞,为什么你们的工钱没有跟着上涨?钱呢?”
“全让老板和狗官赚走了!”
“佩洛怎么你了,不要种族歧视。”
霜火抬高了嗓门:
“这些人不过是拿走了属于你们的钱,才让你们变得贫穷。他们一有机会,还要让你们更加贫穷、更加辛苦。因为只有你们在这里卖命干活,他们才能过得上好日子!
“他们还为了省钱,不给你们派发防护设施,巴不得你们成了感染者、然后夺走属于你们的一切!今天他们完善了监管、出台了隔离法案,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继续残害你们!”
台下群情激奋,有些工人也理解了为什么这个小哥要带几个感染者过来了。
“等一下,小哥……你不会真要我们造反吧?”
“要是军队过来,杀我全家怎么办?”
霜火赶紧纠正他们: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们‘造反’了?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游行的动员会!你们来自各个厂子,各个地块,你们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所以声音得不到重视。现在我们要用这种方式,让城市重视你们的声音……
“切尔诺伯格已经将感染者逼向了活不下去的边缘了,你们也岌岌可危了!如果城内没有了感染者、工厂还是需要苦力、军队还是需要待宰的肥羊,那么他们会把目光看向谁呢?”
“小哥,你这说得是不是太遥远了?我们想的不过是养家糊口……”
“去去去!别你们、我们的,我就是要给那些肥头大耳的老板一些颜色看看!有机会一定要痛打他们一顿!”
“你想死全家,别拉上我们!”
“骂谁呢?”
“我说句公道话……那些人还不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才感染的,有这种传染病是该好好管管……”
“等你感染了,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种话!”
“我肯定会注意的,这种事轮不到我……”
厂房内又吵闹了起来,霜火轻抚了一下剑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与无形的压力……他们不由自主地噤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