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淳不答辉帝的话,只笑着道:“那一位校事府首领做的好好的,陛下怎么就想到换人了呢?”
辉帝叹了口气,“校事府既是朕的耳目,自然也会知晓朕的很多秘密,时间长了便有人生了异心,所以这首领便总是做不长久。”
“你就没发现最近校事府总是欲振乏力?雁荡山是军政,发生的又太过突然,校事们一时查不清楚还情有可原;可夏逸被暗杀就发生在京都,校事府监察百官,一个与廷尉府沾亲的低阶武将,竟能在校事府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对一国特使出手,还没被人发觉,这可能吗?!”
施淳一愣,“陛下是说那一位失察了?”
辉帝瞥了他一眼,“你个老滑头,管会在朕面前扮蠢——朕是怕他对朕生了二心!”
施淳忙道:“不会吧,那一位可是有谋定江山之功、又对陛下您忠心耿耿,怎么会……”
辉帝哼了一声,“都说对朕忠心耿耿!可朕又不能把他们的心挖出来看,怎么知道谁是包藏祸心之辈?”
“那一位可不是好相与的,老奴是怕陛下贸然取了他校事统领之权,会叫他心生不满。”
“不满又如何?只要朕寻一个手段高明之辈,不怕压不住他!如今谲儿已慢慢痊愈,朕也没必要将宝都压在一人身上。”
辉帝说着用眼神示意施淳再添新茶,口中喃喃道:“说起来谲儿的天眼还在之时,效用可比他强上许多……”
施淳微微一笑,“长公主乃是天命神女,自是与凡夫俗子不同!”
辉帝点了点头,“朕想叫赵元吉统领校事府并非一时兴起——今日他入宫谢恩,朕便当面问了他与长公主之事,你知道他是怎么回朕的?”
——“长公主天资聪颖、风华绝代,少时便是京中才俊倾慕的对象。臣有幸与殿下拜于太初真人门下,能与长公主结下同门之谊、深感荣幸;微臣多年前确实曾倾慕过长公主,但微臣深知自己不配,不敢存非分之想,便在父亲的安排下娶妻生子。”
“臣弟何其有幸、能娶得长公主为妻,臣全家皆感念天恩!臣不会背叛妻子和陛下,愿以身家性命守护长公主殿下!”
施淳微微一愣,“他竟承认了?!”
辉帝不觉莞尔,“赵元吉倒是坦荡,不愧是武人性子!此人端的是聪慧异常,他定是知道朕在国公府内布置了耳目,若是刻意隐瞒反倒惹得朕不快,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对谲儿的情谊!”
“没听他说吗——他与公主是自幼的情谊,谲儿那时惊艳四方,京中才俊皆对朕的长公主趋之若鹜,何况他一个小小的赵元吉?!”
施淳闻言便附和道:“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征西将军言明自己已有家室,又说不会背叛妻子和陛下,这就是承诺绝不会做出有违礼法之事了。”
“是啊,他对谲儿痴心依旧,愿用性命守护朕的女儿。他如此坦诚,倒叫朕十分意外和欣慰!”
施淳小心翼翼道:“所以陛下便想将校事府交给他打理?”
辉帝默了默,这才道:“他还没有这个资格——赵家在军中威望极高,如今赵元婴已成了爵,兄弟二人又都在朝中任职,若赵家再添权柄,只怕会尾大不掉!”
辉帝边说边用手指摩挲着手中杯沿,低声盘算道:“掌管校事府之人需了无牵挂,不能与各方权利有任何纠葛,唯有如此才能一心一意效忠于朕……”
听到帝王在自己面前谈论起自己心中的谋划,施淳心头一紧,他默不作声的将头压低、双目低垂,悄无声息的立在辉帝身后,恍若一个毫无存在感的透明人。
皇帝思索半晌,这才端起面前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如此有野心之辈,朕倒是有心栽培一番,端看他自己豁不豁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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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南诏的使团?!”
城门吏愣了半晌,这才道:“怎么就这几辆车?随行的护卫什么时候入城?”
“这十人都带着刀,是我家内算官的护卫,除此之外我南诏使团再未带一兵一卒入京都!”
这倒怪了!
往常南诏国来朝贺,仪仗护卫便有百十号人,怎么如今人竟少了许多?!
不是说他们与北狄联手,出兵犯我边界吗?
怎地这使者竟比往常还谦卑?!
见南诏人如此懂规矩,城门吏倒不好意思直接给人家下马威了。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大鸿胪有命,北狄与南诏使团同时入京,特将四方馆安排给北狄使团居住,南诏使团可往西城驿馆而去!”
副使闻言满眼的不敢置信——
辉人实在过分!
便是附属国来朝,也断没有将人赶到驿馆去住的道理!
这不是诚心侮辱他家王爷吗?!
副使刚要开口,却听身后车内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南诏入大辉参拜皇帝陛下,全凭大鸿胪安排!”
听了内算官的话,副使只得将满心不悦压了下去,恭敬的朝城门里拱了拱手,“还请大人派人引个路,我们这就往西城驿馆去!”
五辆马车默默朝西城驶去。
一个小卒见状不由凑上前来,低声道:“大人,那帮泼皮都准备好了,小人又在城中寻了些老翁与稚子,就等着用臭鸡蛋、烂番薯迎接这帮南诏人了;不是说要让他们好好现现眼吗,您怎么如此轻易的就放他们入城了?”
城门吏叹了口气,“咱们是官身,不可直接与使团对上,大人这才想出借百姓的手、斥南诏人猖狂这一招来灭他们的威风。可此次南诏入京,总共才来了五辆车、十来个侍卫,还没有闹事的百姓多,又对被赶去住驿馆毫无意义,你要本官如何给人家扣上‘狂妄’的帽子?!”
“罢了,南诏不过边陲小国,怎么敢起反心?说不定是校事府的消息有误——人家本就是来朝贺的,不过是凑巧撞上和北狄人前后脚入京而已!”
小卒忙道:“可朝中大员都说南诏在边境增兵了……”
城门吏闻言不屑的撇了撇嘴,“瞧那寒酸的马车……本官倒不信,南诏区区五万人,怎么能打得过边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