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咱们也太窝囊了吧?!”
一过洛阳城门,副使便朝内算官异目赞抱怨道:“同样出使大辉,北狄人凭什么占着四方馆不许咱们去住?四方馆乃大辉接待各国使节之所,建筑高大、宏伟;北狄使团能来多少人,我就不信他们能将所有房间都占满!”
“南诏虽是属国,可大辉也该一视同仁才对,凭什么让咱们受委屈……”
不待他说完,异目赞便淡淡打断道:“你还知道南诏是属国?北狄兵强马壮,南诏如何比不上?咱们与他们前后脚入京,也难怪辉人厚此薄彼!”
副使忍了又忍,又道:“虽说国力有强弱之分,可咱们好歹也是他国来使,辉人竟将咱们赶到驿站去住……”
他瞥了眼满脸淡漠的异目赞,忽的小声道:“辉人欺人太甚,难怪大公主要与北狄联手……”
“住口!”
异目赞目中忽的闪过一道寒光,低声斥道:“你若管不住自己的嘴,本官便叫人拿针来给你缝上!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如此不管不顾,可有将使团中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就是!”
皮劫逻叫阿南打开车帘,冷眼瞥着那副使,一脸讽刺的调笑道:“父亲身为南诏内算官,乃是正使,他老人家都没嫌苦,你一个小小副使怎地这么多事?”
异目赞冷冷道:“若受不了委屈就滚回南诏去!我们此行是来和谈、不是来示威的,若使团之人不能自持、定会为王爷招来祸患!到时莫说住什么驿馆,只怕连你我的性命都要交待在这儿了!”
副使面色一白——
他不过是抱怨几句北狄霸道,并非真的贪图安逸!
还来不及辩白,却听内算官那位长相俊俏的公子摇着扇子继续道:“父亲这话还是轻了!我等没命算什么?若真激怒了辉帝,他只需再为曹恒添上十万大军,我西南六诏的国门只怕要被的铁骑踏平了!”
这、这、这……
见那副使面色愈发难堪,异目赞这才无奈的摆了摆手,“传本官的令:使团中人都给我谨言慎行!临行时王爷赐本官擅专之权,若再有言辞轻狂者,本官定斩不饶!”
副使大骇,他口中称是,忙不低垂头退了下去。
皮劫逻瞧着他的背影,叹道:“人心浮动至此,此番出使只怕困难重重啊……”
异目赞看了看小小年纪却深谙权术的外甥,低声道:“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总该给我透个底才是!”
皮劫逻悠哉的摇着扇子道:“六诏不过弹丸之地,就是国力再强也断断吞不下大辉这的广袤之地;可我不想一辈子都受制于人,南诏早晚要脱离大辉的掌控,”
他看了看一脸赞同的异目赞,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要称帝!”
蛮族、南诏虽与大辉、北狄并立,也不过是近几十年来来才统一了本土几大部族。虽说立了国,但其首领只称王、不称帝,因其颇为安定,北狄和大辉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其发展!
皮劫逻若称帝,那位蛮族之王定会紧随其后自立,倒时便会形成四国争雄的乱局!
“吾王志向远大!”
异目赞思忖片刻,便道:“这些年大辉与北狄征战不休,辉帝无暇顾忌西南,王爷这才趁势平了两部之乱,我南诏国力更胜从前,有了与大辉叫板的底气;只可惜南诏气候炎热、又多烟瘴,人口兵丁着实不盛。若一朝与大辉撕破脸,只怕……”
他叹了口气,这才道:“所以大公主才定下与北狄联合之计,只要时机成熟,北狄便会出兵吞并冀州,而我南诏则会趁势拿下益州几县;王爷如此深谋远虑,只要您安下心来励精图治,咱们早晚有挺近中原的那一天!”
“我可没想过拿下中原!”
皮劫逻嘿嘿笑道:“南诏有多少斤两舅舅岂能不知?我从不做白日梦!我想做皇帝,一来是慰父王在天之灵、二来是为了让百姓们过上些安生日子。”
当然还有第三!
皮劫逻扁了扁嘴——
谁叫姐姐总说自己不上进,他偏要称帝给姐姐看!
想到姐姐热泪盈眶的感叹自己胸怀大志的模样,他的嘴几乎要咧到耳根……
异目赞目带怀疑的看着一脸沾沾自喜的外甥,暗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了父亲的口头禅,她 何时把百姓放在心上过?!
还不如说称帝是为了在大公主面前耀武扬威,更有说服力!
这孩子都成了南诏王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
异目赞摇了摇头,叹道:“既如此,咱们与北狄人离远些倒是对的!结盟之事明明是他们主动寻上门来,可到了洛阳城外约定会盟之地他们却又临时变了卦,联手兴兵之事只怕有变。眼下咱们两国结盟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南诏可没有北狄的几十万雄兵做后盾,瓜田李下、咱们还是避嫌些好!”
皮劫逻则道:“富贵险中求!北狄人临阵退缩必是因为国内发生了难测之事——国与国较量、情势转瞬即逝,因此我才特意随舅舅出使大辉。”
?“本王亲自来此就是为了免去舅舅传书请旨的麻烦,好叫本王立刻做决断!”
“南诏若想自立需得借势,此番何谈便是北狄和大辉之间最直接的较量!若是此番北狄势强,南诏便要北狄履行结盟时的约定,敲定夏氏公主与本王的婚事;若是大辉势盛,我们便趁势对北狄施压,好歹从辉帝手中挖些好处带回南诏!”
异目赞默了默,这才道:“我是担心北狄人事后会寻咱们麻烦……”
“凭什么只许他们临阵退缩、就不许我们背信弃义?!”
皮劫逻冷冷道:“是他北狄人失信在先,怪不得本王!”
“利聚而来、利尽而散,世人皆如此,况国乎?”
“北狄人先前已诳了咱们一把,增兵之事已引起大辉的注意,本王此番若不趁势向北狄人讨回几分利息,北狄皇帝还以为我南诏好欺负!”
他眼中闪着一丝狡黠道:“此番若不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南诏王的位子我便让给那北狄王子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