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傅,”沈清歌侧身,声音清晰,“‘佛手金卷’的芡汁,用鸡汤清芡,还是加瑶柱汁提鲜?”
陈御厨用檀木勺轻磕锅沿,掀盖的瞬间,浓郁的火腿香气弥漫开来。
他舀起一勺汤,闻了闻,又用小指沾了点尝味,眉头微松。
“中秋家宴,清淡些好。用鸡汤。”
他顿了顿,补充道:“备一份瑶柱汁,以防万一。”
语气仍有距离,但少了最初的排斥。沈清歌的谦逊,终究是起了作用。
“清歌记下了。”她点头,转身安排帮厨。
锦芝端着一盆虾仁匆匆走过。低着头,脚步很快,看似忙碌。眼角余光却飞快瞟向不远处温着的一盆金黄色浓汤。那是“金玉满堂”虾球菜的备用汤底。
趁着灶前短暂的空档,锦芝快步靠近。负责这道菜的小宫女此时恰好被叫走。
她飞快从食盒底层摸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瓦罐。里面是颜色相似的南瓜泥。
左右张望,无人注意。锦芝迅速将南瓜泥倒入汤中,用勺子飞快搅匀。
南瓜性温,虾仁性寒,同食轻则腹痛,重则呕吐。虽不致命,但足以让沈清歌这个“主勺人”万劫不复。
一丝阴冷的笑意爬上锦芝嘴角。她想象着沈清歌被拖下去杖责的惨状。
藏好空瓦罐,她若无其事地端着虾仁盆走开,甚至还催促着:“快点!前头催菜了!”
沈清歌正低头检查甜品的糖霜。眼角的余光,精准捕捉到锦芝在“金玉满堂”备料区那异乎寻常的停留和动作。
她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动,面上却波澜不惊。继续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只是,她转身吩咐宫人:“将‘金玉满堂’的备料单独放好。”又对旁边的小安子低语,添了一句:“这道菜用料精贵,仔细看顾,莫让人随意碰触。”
声音不高,眼神却锐利。小安子心领神会,重重点头。
锦芝偷偷贴在朱漆廊柱后,指甲掐进脱落的金漆。宴厅传来隐约的琵琶声。终于,传膳太监托着鎏金食盘穿过月洞门。
最顶上那盅金丝掐花盖碗里,赫然是裹着浓汤的虾球——“金玉满堂”。
“终于送进去了”锦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跳如擂鼓。
廊外的丝竹声与觥筹交错的轻响,反衬着她内心的狂跳与不安。她强迫自己转身,假装整理碗碟,耳朵却竖得老高。
等着吧,沈清歌!她心里冷笑。
南瓜配虾仁,就算查出来也只是厨子搭配不当。谁会想到是她动的手脚?只要有贵人稍感不适,沈清歌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御膳房依旧热火朝天。传菜太监宫女进进出出,脚步匆匆,却没带来任何坏消息。
宴厅方向,乐声悠扬,笑语不断,一片祥和。
怎么回事?
锦芝手里的抹布在同一个地方反复擦拭,心开始往下沉。
按理说,早该有反应了!是南瓜泥放少了?还是被发现了?!
念头闪过,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可能!她做得那么隐蔽!
又过了一炷香。宴席过半,前头传来的消息尽是赞誉。
锦芝彻底慌神了。
笃定和窃喜,早已被焦躁和恐慌取代。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热是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