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孙雨南的思绪始终围绕着试飞的危险和家庭的未来打转。韩震宇早早起身，在客厅里忙碌着，准备一家人的早餐。
韩震宇总是对什么都充满信心，这让孙雨南有些无奈。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怎么啥都信呢？。”她忍不住吐槽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那群同事，在她看来就是一群整天被数据折磨得抓耳挠腮的可怜虫。办公室里永远弥漫着咖啡的苦涩气息，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钱勇他们甚至还会偷偷扔硬币赌输赢，看着就不太靠谱。每次看到他们聚在茶水间窃窃私语的样子，孙雨南就忍不住皱眉。
可韩震宇偏偏对她们部门抱有莫名其妙的期待。他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工厂的灯火，眼神里带着憧憬。
“你们部门高手如云，这次技术攻关绝对没问题。。”他眼里闪着光，语气轻快地说，“我们都在期待你们研发的飞机飞上天。。”
孙雨南听得头皮发麻，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拿稳。飞机上天，这简单的三个字背后，是试飞员的生命安全。而那个试飞员，还是她认识的人。想到这里，她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孙雨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添几分深夜的寂寥。
这个念头萦绕在心头，最终还是让她做了个噩梦。梦境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梦里的阳光异常刺眼，照得停机坪一片雪白。试飞员刚坐进驾驶舱，身上的制服笔挺，动作干净利落。钱勇就兴冲冲地拿胳膊杵她，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要不要来一场赌注？？来赌一下这飞机能否顺利起飞？？”他掏出一枚硬币，在指尖灵活地翻转。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耳边就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直升机像旱地拔葱似的窜上了天，机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紧接着就是零件哗啦啦往下掉，金属碰撞的声音刺耳至极。试飞员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在空旷的机场上回荡。
一个零件正中她的脑袋，剧烈的疼痛让孙雨南猛地惊醒过来。她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的动作太大，把身边的韩震宇也惊醒了。韩震宇迷迷糊糊地就要去抱孩子，手在空中摸了个空才清醒过来。床头的台灯投下昏黄的光，照亮了他略显疲惫的脸。
“媳妇儿，怎么了？”他揉了揉眼睛，声音里还带着困意。
“没事，做噩梦了。”孙雨南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那些可怕的画面，“继续睡吧。”
韩震宇却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走出卧室。他先是轻手轻脚地去看了眼孩子，确认两个小家伙睡得香甜，这才回到床上。温暖的手掌轻轻覆在孙雨南的后背上，轻轻拍着。
这一夜孙雨南睡得不安稳，时不时就会被噩梦惊醒。早上起来时整个人都蔫蔫的，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
沈巧云端着热粥进来，看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是不是孩子吵到你了？”
孙雨南摇摇头，接过碗却没什么胃口，“这事跟孩子没啥关系。是工作的事。”
“想上班就去呗，没问题。。”沈巧云眼睛一亮，放下托盘在床边坐下，“我不就是来帮你带孩子的吗？再说了，你这样在家里闷着也不是办法。”
当初知道孙雨南找到工作时，沈巧云有多激动。那时候她眼里闪着光，恨不得替孙雨南去上班。可惜后来被孙雨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给浇灭了热情。
“不是说打算做双月子嘛？？怎么突然想起工作了？是不是在家闷得慌？”沈巧云一边收拾床头柜，一边随口问道。
“是有点闷。”孙雨南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可工作也挺无聊的。但是”
她没说完的是，现在部门的工作不仅关系到厂里的效益，还关系到朋友的生命。她不在场总觉得不放心。每次想到试飞员那张年轻的脸，她就坐立不安。
正当孙雨南纠结要不要提前复工时，周日吴总工带着礼物来看望她了。他手里提着水果和营养品，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机构会想办法帮你解决。同事们都盼着你回去呢”吴总工坐在沙发上，目光不时瞟向婴儿房的方向。
见到吴总工的那一刻，孙雨南心里就有了决定。但她故意岔开话题，把孩子往吴总工面前凑，“看，我家小孩长大了。不丑了。”
两个小家伙穿着一模一样的连体衣，躺在婴儿床上咿咿呀呀地玩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映得小脸粉嫩可爱。
“嗯嗯，白白净净的，真可爱。”吴总工敷衍地应付着，又说起工作，“明年的三八红旗手是谁呢？，我很看好你”
“你觉得这两个孩子像不像？能分得清吗？”孙雨南继续打岔，故意不接他的话茬。
“分不清。”吴总工笑了笑，放下茶杯正色道，“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
孙雨南沉默了一会，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逡巡。“明天吧，看这两个孩子都快一个月了，也没啥新鲜感了。。”
吴总工愣了一下，没想到孙雨南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连说话的语气都愉快了几分。
“那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会在办公室等你。。”
商定好后，吴总工就急匆匆地走了。他走出院子时还回头看了一眼，仿佛生怕孙雨南反悔似的。
回到厂区后，吴总工就忍不住开始炫耀。走到哪都要说一句“小孙明天要来上班了哦。”。在食堂遇到钱明德时说：“小孙明天要来上班了哦。”去澡堂又跟钱勇说：“让小孙的办公桌收拾一下。”整个厂区都知道孙雨南要回来了。
孙雨南站在航天科技研究院的大楼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作证的边缘。初秋的风裹挟着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