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梧院外,夜。
路怀川斜倚在梅树下,抛接着几颗青梅。
下一瞬,他忽然将青梅掷向墙头的阴影。
“娘娘,既然早就发现了,何必不露面?”
桑余从阴影里走出,披了件靛青斗篷,警惕又冷淡的打量着路怀安。
她接住青梅,指尖泛起青白:"宫中到处都是侍卫,路公子夜闯嫔妃宫闱,不怕掉脑袋?"
路怀川打了个哈欠:"若是能被那群酒囊饭袋发现,本公子还混不混了?"
他说这话时,正随手扯了片竹叶叼在唇间。
月光漏过枝叶,在他眉骨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那双含笑的眼越发不羁。
"倒是娘娘成日关在这四方天里,不觉得闷?"
他问,声音仿佛带着宫墙外自由的风。
桑余指尖一颤。
多少年了,都没见过这四方天外的景象。
“宫规森严,路公子还是慎言。”
桑余声音微低的提醒,一边揣测他偷偷来清梧院的目的。
路怀安忽然跳下了墙:“只是想,住在这里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没想到是位娘娘。”
他一边说话,一边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个草编的蚱蜢,伸手丢给墙下的桑余。
桑余接住,缓缓摊开手掌,蚱蜢就在掌心躺着。
"瞧瞧,是不是比你们宫里金丝笼的雀儿活泛?"
看着那振翅欲飞的草虫,桑余忽然笑了。
宫里有金樽玉瓦,却从来不会有这样有趣的东西,像师父给她说的那些花花世界的玩意。
这是她这大半年来,第一次由衷的被笑,眼中亮起了盈盈的光。
路怀安瞧见了,募的失神,怔住了。
直到桑余看向他,他才回过神来,忽的收回了目光。
“其实,你长得比那些娘娘还要好看,怎么就被放到这么偏远的宫殿?”他笑了笑:“皇帝该不会是个瞎子吧?”
"你乱说话我不管,但别牵连我……"桑余无奈,刚要开口,喉间突然涌上腥甜。
旧伤发作时总这样,像有冰碴子在肺腑间搅动。
她险些没站稳。
路怀安已经转身了,他没有察觉,他又翻上墙头,玄色衣摆扫过墙头:“这小玩意有趣吧?”
桑余看向蚱蜢,点了点头,费力的笑了笑:“挺好玩的。”
路怀安颇有几分得意的昂了昂下巴,又说:"等着几天,去给你找点更有趣的。"
桑余还未回神,那人已隐入宫墙,动作极快。
他临走时回头望了她一眼,眸中映着星河。
"怪人……"
她低声喃喃,又看向掌心的蚱蜢,跟活的似的,
这深宫里人人戴着面具行走,偏这人活得肆意,像本突然摊开的话本,
夜风送来更鼓声,桑余知道她该回去了。
可没走几步,桑余突然单膝跪倒了地上,蜷缩起来。
旧伤像千万根冰锥扎进肺腑。
疼,好疼。
桑余跪倒在了地上,整个人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太冷了。
如果以前的祁蘅在,一定会出现,抱住她,说:“阿余别怕。”
或许如果真的在以前,自己也就没那么疼了。
桑余倒在了地上,仰头看着漫天的星子,似是又零零星星的落了雪,桑余分不清是雪还是星子。
她闭上眼,晕了过去。
——
祁蘅这个人不习惯有人跟着时时伺候,一是当皇子时就是一个人,二是对谁都有疑心,所以御书房里一般只有赵德全跟着。
他习惯自己找文书,但今日不知怎么,一本册籍怎么都找不到。
他翻得时候也有些心慌,忽然“啪”的一声,一本破旧的小人书从架子上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