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住。
——这是桑余当年带进宫的东西。
她做小乞丐时,怀里总揣着这本皱巴巴的册子,说是“识字用的”。后来这本书便一直被祁蘅收在匣子里,不知怎么就带到了御书房。
祁蘅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心头忽然一紧。
终于知道心为何会慌了。
——他想见她。
祁蘅还在纠结那日的事情。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闹得那般不可开交,也是他第一次出口说那样伤人的重话。
他还想要强迫她。
他只是不相信桑余会排斥自己,明明她以前,最离不开自己。
祁蘅想来想去,也觉得自己和桑余之间不该闹到如今的地步。
他们是生死相依的关系,在深宫里彼此陪伴了十八年,她怎么会因为那点小事就生自己的气?
该生气的难道不是自己吗?她私自见沈康,见别的男子,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况且自己是皇帝,皇帝去见妃子又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就这样,祁蘅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底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上了去清悟院的御辇。
落地清悟院时正是深夜,院外寂静得紧,院里却频频传来说话的声音
祁蘅深吸了一口气,踏入了那道门。
结果就撞见林嬷嬷和宫女们慌乱的身影。
林嬷嬷正吩咐着奴才们熬药,急的满头大汗,一回首,脚步猛地顿住。
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颤颤巍巍地放下手里的药,快步过去跪下:“老奴叩见陛下!”
祁蘅随意抬手让她起来,目光一直在寻找桑余的身影,察觉不对:"怎么回事?"
天子低喝惊得满院宫人伏地颤抖。
林嬷嬷惶恐的指了指里屋:“娘娘旧伤发作了,是……是那一次的毒箭,没好透……"
祁蘅脑中"嗡"的一声。
他记得那支淬毒的弩箭,当时险些要了桑余一条命。
"传太医!"祁蘅自己都没察觉声音在抖,"把太医院当值的全叫来!"
一边吩咐,他一边往桑余的寝殿而去。
——桑余裹在三层棉被里仍瑟瑟发抖,发丝被冷汗黏在额角,像只垂死的蝴蝶,在剧痛中浮沉。
恍惚间,意识好似回到曾经住的偏殿。
她正在为祁蘅的手腕擦药:"殿下怎么又去爬树?"
小皇子嬉笑着把摘的红梅插进她的鬓角:"因为,阿余戴这个好看。"
少女耳尖泛红,却任由他胡闹。
"疼阿蘅。"她无意识地抓住眼前衣袖。
“我在,阿蘅在!”
满室死寂中,桑余缓缓睁开眼。
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映出眼前绣着金龙的衣领。
祁蘅不知道自己眼角泛着红,更不知落了几滴泪。
桑余忽然笑了,虚白的手指虚虚描摹他下颌:"小殿下……怎么哭了……"
祁蘅手臂一僵。
她很久没这么喊过他了。
怀中人轻得像片枯叶,曾经灵动的眉眼陷在青白脸色里。
“我没哭,我是被你吓的。”
太医们跌跌撞撞冲进来时,便看见天子正半跪在榻前,将桑余的手贴在脸颊。
他们纷纷在心中惊骇,吓得一动不敢动。
"救不活她,"祁蘅盯着为首的院判,每个字都淬着冰,"朕让你们全部陪葬。"
桑余恍恍惚惚的听到他在动怒,疲惫的眨了眨眼:“别生气。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梦见你……登基以后,不需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