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如海瘫坐在大衍宗山门前已经断成两截的石狮子旁,油手捏着半块已经发霉的桂花糕往嘴里面塞:“师弟呀,不是师兄说你……我现在已经没了修为,你找我也没用呀!”
李长生皱了皱眉:“大衍宗不可一日无主……”
闻言,他打了个饱嗝,肥肉随着呼吸起伏,“师父他们要是能出山,早八百年前就蹦出来跳大神了,还用得着我们在这里干瞪眼?”
“倒不如这大衍宗你就接手了吧,你做掌门,大家都服气……”
没等罗如海把话说完,李长生玄剑“当啷”插进青石板缝隙,剑气震得屋檐上的蜘蛛网簌簌掉渣:“宗门如今只剩下空壳,丹房炸的比烟花铺还要干净,祖师爷的牌位都被拿来当棋盘。”
“师兄当真觉得这样也算是传承有序吗?”
“那有什么不好!”罗如海突然蹦起来,腰间玉佩叮当乱响,“现在宗盟的那伙人都害怕你,如今你直接接手大衍宗掌门之位,不就是天命所归……”
“胡扯!”李长生眼眸中闪过一丝凛冽,一把将旁边的香炉推翻“宗盟的那些长老们现在服的只是我手中的剑,而不是大衍宗的道。”
“若师父掌门他们继续躲着当缩头乌龟,待我这所谓‘正道的光’熄灭,他们那伙人照样可以把我们的宗门拆了当柴火烧!”
罗如海被飞溅的香灰呛得直咳嗽,突然压低嗓音凑过来:“实话告诉你,师父他们也不是不想出山……”
他一边说着一边鬼鬼祟祟地从自己口袋中掏出一块泛着黑气的留影石,“上个月我去送酒,亲眼看到师父吐出来的唾沫里都带着魔气!”
李长生看到画面里的太玄上人正对着铜镜扒拉眼皮,眼白上面爬满蚯蚓状的黑线,三长老醉醺醺的声音从角落里面传来:“欢丫头要是再不出来的话,咱们都得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闭嘴!”太玄上人突然甩出手中的酒葫芦砸向镜头,画面也随之戛然而止。
李长生盯着留影石上缭绕着的黑气,指尖金光暴涨:“镇妖塔的封印反、反噬?”
“可不嘛!”罗如海猛拍大腿,“自从你上次用渡魔剑法清缴了宗盟的魔气,塔底的魔气就跟开了闸似的往外涌,师父他们这段时间一直用自身修为当塞子堵着窟窿眼……”
“如今看样子怕是要连裤衩子都要赔进去了……”
与此同时,后山的洞窟内蒸腾着腥甜血气,太玄上人瘫坐在灵泉之中,原本仙风道骨的白须此时爬满了黑色的脉络,活像被墨汁浸透了一般。
“师兄呀,东南角的符印又出现裂纹了!”三长老举着拂尘冲进来,道袍下摆还沾着未干的黑红色血渍,“再这么下去,咱们这身老骨头可就真的栽在这里了!”
二长老从丹炉里面扒拉出来几颗冒着绿烟的丹药:“试试这个‘九转还魂丹’?我往里面散了合欢散,保证……”
“保证走火入魔是吧?”四长老闻声一脚将丹炉踹翻,“要我说就该把李长生那小子绑过来,他如今不是有能耐了么?就让他过来当这个‘人形塞子’!”
闻言,太玄上人突然睁眼,瞳孔中的金黑二气不断交织:“放屁!”他一巴掌拍碎身下青石,“长生是我们大衍宗最后的指望,你们万不可动他……”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呕出的血水里游荡着几条透明的蛊虫,三长老急忙用痰盂接住:“师兄,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你现在的身子骨比那纸糊的强不了多少!”
“宗盟那边……”太玄上人喘着粗气抹去嘴角的血渍,“听说那天剑老儿又憋着坏水?”
“可不是!”三长老掏出一沓传音符,“那老东西到处散播消息,说咱们大衍宗上到长老下到弟子全部都入了魔,昨儿个还有几个愣头青修士说要来‘除魔卫道’,被我给打发走了。”
闻言,四长老捏碎手中的核桃:“要我说干脆把欢夫人给放出来,当年她可是凭借一己之力反抗十万修士,如今……”
“如今怕她两个一个刚入门的修士都打不过!”太玄上人冷哼一声,“镇妖塔吸了她七八成的修为,剩下的两三成还得用来压制咱们体内的反噬。”
“你们以为老夫真的愿意当这个活棺材么!”
洞窟内突然寂静,只剩那灵泉还在“咕噜噜”地冒着泡。
大衍宗前山的废墟之中,李长生并指拂过玄剑,剑身映照出她紧锁的眉头:“所以师父他们并不是避世,而是在用肉身封魔?”
罗如海苦着脸点头:“的确如此,我亲眼看到过三老头因为灵气尽散,半夜梦游硬是啃了半亩地的灵草!”
“够了!”李长生突然起身,剑气扫落屋檐摇摇欲坠的瓦片,“带我去后山!”
“别呀师弟!”罗如海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师父特意交代过的,你要是敢踏入后山半步,他就把我炖了喂王八!”
李长生低头看着老泪纵横的大师兄,忽然轻笑一声:“师兄可知我当年为何执意要修习这无情道?”
罗如海眨巴眨巴眼睛:“因为女人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
“因为只有无情,才能看着至亲赴死而丝毫不动容!”李长生突然甩出捆妖索将罗如海捆成粽子,“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大衍宗若只剩‘道’而没了‘人’,与那魔窟又有何异?”
“师弟你糊涂呀!”罗如海跪在地上拽着李长生的衣角,屁股撞得身后的供桌上的供果骨碌碌地滚到李长生的脚边,“宗盟的那群老东西现在巴不得咱们宗门空着……”
“你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敢把山门上的牌匾给换掉!”
顾清颜此时倚着门框拿着灵鞭戳了戳罗如海油光发亮的脑门:“要不然把你塞到炼丹炉里面炼化成守山傀儡?听说药王谷那边正在收集活体材料……”
“别闹!”李长生蹲下身子,摸了摸罗如海的脸,“师兄你可知当年你为何会被罚扫三年茅房?”
罗如海闻言突然捂住胸口:“还不是因为偷看女弟子洗澡……”
“那是因为你做完这些事情之后还在那茅厕的墙上刻下‘罗如海到此一游’!”李长生拍了拍罗如海的肩膀,“连在老鼠洞都要留下自己名号的人,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糟蹋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