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贰话音落下，不为斋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过了半晌，景元咬牙切齿地开了口：“这云家也太过分了！既然不打算好好对待人家，还把人家接回来干什么！”
这次景贰回来以后，迟迟没有机会见沈让，于是景元便听他说了一嘴，也知道了如今这位云二姑娘的去向。
人家本来在乡下过得舒心自在，自己爹能教出个解元，显然也是有本事的，哪怕衣食住行比不上京城，但也绝不会挨饿，云家却非要派个刁仆把人接进雒阳，一路上教那些有的没的，这不是造孽吗！
景贰也连连点头。
所以啊，不能怪他方才那么生气！
“还不止这样呢！”
景贰接着道：“这云二姑娘一回来，就被咱们家那位少夫人来了一顿下马威，被打发到了云家最破旧的院子里住着，还给安排了个厉害的下人，可怜那二姑娘时时受人欺负，也幸亏当时天气暖和，不然要是在冬日里接回来，估计非要冻死了！”
沈让听着他的话，低垂的眼睫微微一颤。
他知道云曦回来以后恐怕过得不容易，却没想到过得这么不容易。
如此境遇，说是一夕落入泥土也不为过了。
可她却……
云曦的笑脸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笑容温暖明媚，不含一丝阴暗的杂质，仿佛能够治愈一切。
分明自己就深陷泥潭，却……
不知不觉间，沈让的手已经紧攥成拳，周身的寒意更是一下子浓重了许多。
景元景贰对视一眼，皆是大气都不敢喘。
最后一丝黄昏的余晖也消失殆尽，天色昏暗，叫人看不清沈让的五官，但弥漫在屋里的压迫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过了好一会儿，沈让才回了神：“下去吧。”
“是。”
沈让又在不为斋里坐了一会儿，转头看了一眼滴漏。
酉时末，还不晚，郑氏应该还没有歇下。
沈让起身往荣禧堂而去。
他到时，果然见厅里还亮着灯。
见他过来，郑氏很是惊讶：“你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儿来了？坐吧。”
哪怕郑氏是侯府的老夫人，但因着信佛的缘故，荣禧堂的一应摆设并不奢华，反而显得格外雅致脱俗。
沈让依言坐下：“今日过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想跟母亲商量。”
见他神色郑重，郑氏连佛珠都放下了：“你说。”
沈让犹豫片刻才开口：“……不知母亲对少夫人怎么看？”
一听他这话，郑氏就笑了：“什么少夫人，那是你的夫人，你怎么叫得那么生疏？”
沈让薄唇轻抿，没有说话。
郑氏接着道：“至于怎么看……你这桩婚事是你父亲定下的，我先前也并不认识她，所以说不上有什么看法。”
郑氏深居简出，不认识云菀实属正常。
“不过最近府里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心里对她可是有什么不满？”
“……的确如此，却不是因为最近府里的事。”
那个真正的理由，沈让不能说。
“其实夫妻间有什么事，说开了也就好了，毕竟是要一起过上一辈子的，总不能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否则隔阂越来越深，对你们没有好处。”
沈让抿了抿唇，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我想和离。”
他话音刚落，郑氏一改先前的淡然，蓦地瞪大了眼睛：“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记得你才刚成亲多久！”
成亲半年不到就要和离！
把人吃干抹净了，转眼就要抛弃？！
郑氏看着沈让，却觉得他陌生极了。
她深吸了口气，道：“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还以为是小夫妻两个小打小闹，但沈让连和离二字都说出来了，她若是再不干预，只怕他们侯府就就要变成京城里最大的笑话了。
见沈让不说话，郑氏只好道：“你父亲和云家的那位都是太子门下的人，你已经中了状元，却迟迟不肯投向太子，所以你父亲才给你安排了这门亲事，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如果这么快就和离，便是要得罪太子。”
“再者，你要和离也总要有个说法吧？你夫人进门没多久，又没做什么不好的事，你凭什么和离？”
说法嘛，沈让本来是有的。
但这说法一说出来，势必会牵连云曦。
郑氏握住沈让的手：“子容，无论如何，你现在想要和离那是不可能的事，你若是不喜欢她，平日把她冷在一边也就是了，但是这样的心思，不要再动了。”
“咱家虽然是侯府，但在太子殿下眼里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