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张龙飞心里那根弦却猛地绷紧了!
太巧了!怎么就这么巧?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在他悄悄摸过来,马上就要到青山镇的时候塌了?而且塌方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卡在这条进镇必经之路最险要、也最难清理的地段!
再联想到昨天办公室那辆“刚好”坏掉的吉普车……张龙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百分之百不是天灾,绝对是“人祸”!
他娘的!这帮混蛋,还真是不择手段!
先是克扣车辆,现在又直接在路上给他使绊子!看来,是真怕他下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啊!
“张书记,这……过不去了啊。”司机也下了车,看着眼前的障碍,皱着眉头,“这土石分量不小,没工具根本清理不了。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路通了再说?”
回去?张龙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现在掉头回去?那不就正好遂了那些人的意了?他们恐怕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偷着乐呢,等着看他这个“愣头青”副书记被这点“小意外”吓跑,从此乖乖待在县城里不敢再出来“多管闲事”!
想用这点伎俩就挡住我张龙飞?做梦!
他转过头,看着司机,眼神锐利而坚定:“把车找个安全的地方停好,锁死!咱们……走过去!”
“走……走过去?”司机明显愣住了,看了看那堆土石,又望了望前面依然看不到头的山路,“张书记,这……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去啊?”
“不远了,地图上看,翻过前面那道梁子,再走个把小时应该就到了。”张龙飞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来安民县,不是来享清福的!这点路算什么!”
说罢,张龙飞也不管司机是什么反应,撸起袖子,率先朝着那堆塌方的土石堆爬去。
这活儿看着简单,真上手才知道不容易。脚下的泥土松得很,一踩就往下陷,还得小心别被藏在里面的尖石头划伤。他弯着腰,手脚并用,抓住稍微牢靠点的石块和树根,一点点往上挪。
汗水很快就顺着额角流了下来,滴进眼睛里有点蛰得慌,他也顾不上擦。衬衫后背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紧紧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有几次脚下没踩稳,差点滑下去,幸亏他反应快,死死抠住了石缝才没滚下去。
司机是个实在人,看自家领导都这么拼了,也咬着牙跟了上来。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手脚都磨破了点皮,才总算是翻过了这道“天然屏障”,站在了另一边的土路上。
回头看看那辆孤零零停在弯道里的桑塔纳,再看看眼前这漫漫山路,司机忍不住咧了咧嘴,心里直嘀咕:这位新来的张副书记,看着文质彬彬的,骨子里这股子犟劲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接下来的路,就全靠两条腿了。
山路难走,坑坑洼洼不说,太阳一出来,晒得人头晕眼花。路两边的山坡看着光秃秃的,植被少得可怜,有些地方明显能看到胡乱开采矿石留下的大坑和堆积如山的废矿渣,像一块块丑陋的疮疤贴在大地上。
偶尔路过几个小村子,那景象更是让人心酸:破旧的土坯房摇摇欲坠,有些墙都塌了一半,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什么生气。田地里种的庄稼也是稀稀拉拉,一看就长不好。
路上几乎碰不到什么人。偶尔遇到一两个扛着锄头、晒得黢黑、穿着破旧衣裳的老乡,看到他们这两个“城里人”,眼神里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麻木和警惕,赶紧低下头,匆匆忙忙地就走开了,好像生怕跟他们沾上一点关系。
张龙飞的心情,随着脚下的路,一点点往下沉。
这就是号称全县矿产最丰富、财政贡献最大的青山镇?老百姓的日子就过成这样?那些矿挖出来的金山银山,都流到谁的腰包里去了?县里汇报材料上那些光鲜亮丽的数字,跟眼前这触目惊心的贫困和凋敝一比,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
他越看心里越堵得慌,那股子无名火也越烧越旺。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这青山镇的问题,绝对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那些千方百计拦着不让他下来的人,心里肯定有鬼,而且是大鬼!他们怕什么?不就是怕他看到这些真相,怕他挖出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吗?
“张书记,要不……咱歇口气?”司机看张龙飞嘴唇都有些起皮了,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张龙飞摇摇头,抹了把脸上的汗,声音有点哑,但语气斩钉截铁:“不用!继续走!早点到地方,早点看清楚!”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一步也不想停。每多走一步,他对这里的了解就多一分,他要改变这里的决心就更硬一分!
又闷头走了一个多小时,感觉腿肚子都有点转筋了,终于,翻过了最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了一些。山坳底下,出现了一片相对集中的建筑群,灰蒙蒙的屋顶连成一片,那应该就是青山镇的镇区了。
只是,这镇区的样子,也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几条窄窄的土路当街,两边是低矮破旧的平房,墙皮都脱落了不少。偶尔有几家挂着褪色招牌的小卖部、小饭馆,也是大门紧闭或者冷冷清清。街上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死气沉沉的,一点活力都没有。空气里还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煤烟味和呛人的粉尘味,让人嗓子眼儿发干。
这就是他费了这么大劲儿,又是翻土堆又是徒步,才最终到达的目的地——青山镇。
张龙飞站在镇子的入口处,望着眼前这个破败、萧条、仿佛被遗忘在时光角落里的小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想起了那处“恰到好处”的塌方,想起了办公室那辆“刚好”坏掉的吉普车,想起了县里那些官员们闪烁其词的汇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看来,他张龙飞在安民县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对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下绊子了。
不过,他张龙飞是那么容易被吓退的人吗?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煤烟和尘土的空气,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浸透又被风吹干、皱巴巴的衬衫,拍了拍裤腿上沾满的黄土,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他倒要看看,这青山镇的水,到底有多深!那些躲在暗处捣鬼的人,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迈开有些沉重却异常坚定的步子,朝着镇子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