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书脚步一顿,也不回头。
四月已到,垂柳细长的枝条垂于地上,被阳光折射出淡淡的影子。
黎书的心思就像这纵横交错的影子一样,有些乱。
如果蒋氏还在的话,看到她跌倒,定然会第一个冲过来,快速的拉起她,嘴里温柔的念叨她,让她再小心一点。
而黎成朗会笑着站在身后,道:“阿书,你又调皮了。”
这记忆有些深刻,深刻到虽然这个身体已经换了灵魂,可它们还存在于她的骨血里面。
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到底是黎书还是尹安安。
亦或者,两个都是。
黎成朗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对这个女儿亏欠良多,自从他和蒋氏感情变淡以后,黎书就对他冷淡了许多。
反而是黎画经常跟在他身后,父亲父亲的叫。
后来,黎成朗闭上眼,不愿再去想。
“你以前就是这样,总是背对着我说话,怎么,说你没规矩,你还不服气?”
黎成朗不悦。
黎书淡淡道:“我是乡下来的丫头,自然入不了黎大人的眼。”
“你!”
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惹他生气。
“你母亲到底怎么教你的?你这样无法无天,以后闯了祸,谁来救你?那德妃可是皇上宠妃,你怎么能见面不行礼?这可是大不敬的罪,万一皇上追究起来,你让为父如何?”
黎成朗刚一回府,就看见德妃的马车刚刚离开,张雪容向他汇报了今日的情况,说黎书见了德妃,不但出言不敬,还不行礼。
黎书这次终于回了头,“父亲,是怕我给黎府丢脸,还是怕我影响了您的官途?”
黎成朗看她神态自若,更是生气:“你若没规矩,丢脸的自然是黎府。”
黎书盯着黎成朗的眼睛,语气咄咄逼人,“没规矩的何止我一个,可在父亲眼中,给黎府丢脸的只有我自己,不是吗?”
黎成朗一噎。
黎书表情冷然,“父亲自己偏心,却还要我守规蹈矩,受了别人的侮辱,还不敢反抗,抱歉,我做不到。”
黎成朗看她腰杆挺得笔直,比自己还有理的样子,更是不悦,本要关心的话,出了口就像扎了一根刺一般,
“你才刚回来多久,就给我招惹了多少是非,你自己看看。”
黎书道:“招惹是非的是谁,父亲该擦亮您的眼睛,仔细去看看。”
眼看又要和上次一样,进入死局,黎成朗看着她,忽然泄了气。
良久以后,黎成朗咳了声,才道:
“你上次说,沈老先生的赈灾策论有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黎成朗向皇上汇报完灾情以后,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商谈赈灾事宜的都是些朝廷大臣,他还没有参与的资格。
可是,亲身经历了常州灾难,又亲眼目睹无数百姓,病的病,死的死,那种惨状,他记忆犹新。
黎书目光停顿了一会儿,道:“父亲怎么不去找同僚讨论?我一个闺阁女子,哪有那种本事?”
黎成朗闻言只觉得羞恼不堪,黎书上次明明说,这赈灾策论缺乏可行性,他绞尽脑汁研究了好几天,也没想出更好的法子,房大人按照上面的赈灾方法逐一实施,成效竟然也不大。
他今天豁了面子,不耻下问,结果黎书竟然故作不知。
还说帮他升户部侍郎呢!
他是瞎了眼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了,竟然相信一个闺阁女子说出的话!
简直是不可思议。
黎成朗脸色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