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斜斜漫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金箔，君昭宁攥着裙摆站在偏殿门口，鼻尖沁着细汗，发间的玉蝴蝶步摇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昨天的那名宫女，她就记得长什么样子，可她竟忘了问名字。
“那名宫女就……长得非常好看！”君昭宁唯一记得就这个。
“公主可是找乔瑾姑娘？”
周公公的话像及时雨般落下，小姑娘忙不迭点头，发辫上的红珊瑚珠子撞出清脆声响：“快带她来——不，本公主亲自去！”绣着缠枝莲的裙裾掠过回廊，惊起几只停在朱栏上的麻雀。
乔瑾正靠在廊下打盹，春日的困意像蚕丝般裹着她。
朦胧间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抬头便看见大公主提着裙摆跑来，发间的步摇在阳光下闪着光。
她慌忙起身福礼，却被一双温热的小手搀住，指尖还带着孩子气的力道：“别多礼，跟我来！"
殿内飘着淡淡沉水香，鎏金托盘里的波斯蜜饯泛着琥珀色光泽，菱形糖块上撒着细碎的椰蓉。
君昭宁拽着乔瑾的手坐在黄花梨圆凳上，身后宫女刚放下托盘，她便迫不及待推过瓷碟：“你尝尝这个！本公主说让你尝尝，自然会说到做到，这波斯蜜饯比御膳房的还要甜。”
乔瑾指尖轻轻捏起一块蜜饯，糖霜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随即觉得有些好笑，昨日的话她只当大公主随口一说，没想到今日就带着蜜饯过来找自己。
蜜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的果香在舌尖漫开，混着椰蓉的清香。
抬眼便撞见君昭宁亮晶晶的眼睛，像浸了晨露的葡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小姑娘腰背挺直坐在凳上，小下巴微微扬起，却掩不住指尖绞着帕子的紧张。
“真甜。”乔瑾忍不住轻笑，指尖拂过瓷碟边缘，触到温热的釉面，“公主竟还记得这事。”
随着她这话落下，君昭宁也是松了口气，“那是当然，本公主说它比御膳房甜自然是甜的。”
殿外的风掀起湘妃竹帘，送来几瓣飘落的樱花，落在君昭宁发间。她看见小公主耳尖微微发红，却仍梗着脖子道：“本公主说话算话的！”
阳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流淌，一个带着金镶玉护甲，一个缠着素色布帛，却都暖得像春日的溪水。
瓷碟里的蜜饯渐渐少去，君昭宁的话匣子却渐渐打开，说着御花园里新栽的并蒂莲，讲着奶娘讲的波斯故事，偶尔咬字不清处便皱皱鼻子，模样可爱得紧。
而乔瑾就是静静的听着大公主说的话，时不时的附和两句。
门口的周公公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禁感慨的开口，“真是没想到乔瑾姑娘居然跟大公主相处的这么愉快。”
周公公话音刚落，身旁的小福子便悄悄凑过来，用手掩着嘴低声道：“干爹可还记得去年冬日，公主为了逗雪地里的小松鼠，硬是在廊下冻了半个时辰，后来还是尚食局送了姜茶才暖过来。”
小福子眼尾扫过殿内相视而笑的两人，声音里添了几分笑意，“如今倒是把这股子热乎劲全搁在乔姑娘身上了。”
殿内忽然响起君昭宁拔高的声音：“对了！明日随本公主去御花园！那御花园里面好多花都开了。”
乔瑾正用银签子戳起最后一块蜜饯，闻言手一顿，蜜饯上的椰蓉簌簌落在瓷碟里：“公主折煞奴婢了，奴婢还要在乾元殿当值伺候皇上了……”
“乾元殿里有那么多的宫女，又不差你一个。”君昭宁倏地站起来，腰间的玉佩穗子甩得叮当响，“本公主这就去跟母后说，把你调到昭阳殿当值！
这样子你就可以一直待在本公主的身边，明日就可以同本公主一起去看御花园里的花。”
她裙摆带起一阵风，案上的宣纸哗啦啦翻了几页，“以后每日陪本公主读书绣花，比跟那些老嬷嬷干活有意思多啦！”
乔瑾眼睛亮的惊人，她自己不能从乾元殿里面走出去，但是可以借助这大公主的手去昭阳殿当值，这样子时间一长，皇上又哪还会记得自己这么一号人。
门口的周公公闻言，悄悄的看了一眼君景珩的脸色，看着他黑了下来的脸，轻咳一声，迈着方步跨进殿内，：“公主疼惜宫人是佳话，但调职一事需按宫规来。”
君昭宁却是朝着周公公撇撇嘴，“哪有什么按宫规来，只要父皇一句话不就可以让乔瑾调到我的殿里去，哪用得着那么麻烦。”
说完这话君昭宁就期待的看向君景珩，而乔瑾同样也是期待的看着君景珩，她真希望皇上同意将她调到大公主的殿里。
君景珩却是嗓音淡淡的道：“昭宁，乾元殿的事情你都要管了？”
听着父皇有些生气的样子，君昭宁小嘴一收，不再提让乔瑾去她宫殿的这件事情了。
乔瑾也是一脸的失望，君景珩的余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在看到她脸上那不加掩饰的失望时重重的哼了一声。
君景珩这不满的冷哼声，就在君昭宁的旁边发出，听的君昭宁吓得一个哆嗦，有些不解的开口，“父皇，你怎……怎么了？”
“我都已经不要你殿里的宫女了。”怎么还生气啊？
周公公的眼神在两人的身上来回转换，明白皇上刚刚是什么意思了。
君景珩捏了捏君昭宁的脸，语气缓和的询问，“最近舞蹈跳的怎么样了？”
“昨日你母妃还在朕这里抱怨，你每日不愿跳舞，都跑出去玩。”
君昭宁神色一僵，有些扭捏的开口，“父皇，儿…儿臣有在好好的跳。”
随即有揪住乔瑾的袖子晃了晃，“那你明日定要陪我去看并蒂莲！”
然后匆匆的对着君景珩道：“父皇，儿臣就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就跑开了，好似后面有人在追一样。
君景珩没忍住按了按头，“她这性子也不知是向谁。”
周公公一旁轻笑道：“自然是像皇上的。”
乔瑾也没忍住笑了一下，赶紧将头低下去，她实在是想象不到皇上小时候的性子是和大公主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