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君昭宁早早的就已经来乾元殿当中找乔瑾了。
“你怎么来的这么慢?”君昭宁在殿中等着已经吃了几块糕点。
乔瑾匆匆的赶过来解释,“奴婢需要伺候皇上的房间,所以这才来晚了的。”
闻言,君昭宁愤愤不平的道:“就应该让父皇将你调到我的昭阳殿里,这样子的话你就不需要去干那些,本公主也不需要在这里等了。”
乔瑾一脸的苦涩,她也想去昭阳殿啊。
君昭宁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然后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走吧,走吧,我们快去御花园看看。”
御花园内,百花齐放,粉白花瓣随春风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君昭宁拽着乔瑾的袖口往前跑,发间金步摇叮当相击
“你瞧你瞧,那是去年我和母妃一起埋下的鸢尾根居然开花了!”君昭宁忽然停步,指着假山旁一丛宝蓝色花簇笑出梨涡,裙摆上还沾着方才跑跳时蹭到的海棠瓣,“母妃之前还说鸢尾像蝴蝶停在叶间,果然不错。”
乔瑾低头替她拂去裙角花瓣,指尖触到绣着缠枝莲的蜀锦,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只见周公公佝偻着腰,正沿着九曲桥朝这边小跑,冠带歪在鬓角,胳膊处还在滴血,本就深的衣袖被这血一浸湿更深了。
“乔姑娘!乔姑娘!”周公公未至近前便气喘吁吁地唤,袖口拂过石栏时带落几片花瓣,“快随咱家去乾元殿,皇上他……他梦魇了,你……你快回去看看。”
她望着面前行色匆匆的周公公,对方佝偻的脊背在宫灯影里显得格外急促,腰间的鎏金荷包随着步伐叮当轻响。
“周公公,皇上梦魇喊我回去做什么?”乔瑾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角的缠枝纹。
抬眼时正撞见周公公嘴角一抽,周公公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喉间逸出半声叹息,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抬手虚引,催促着她快走。
一旁的君昭宁小公主见状,立刻跺了跺脚,粉雕玉琢的小脸皱成一团,绣着小老虎的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我也要去!”她伸手拽住乔瑾的袖子,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倔强。
周公公脸色微变,忙不迭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大公主金贵……”话到一半又觉不妥,转头向随侍的丫鬟使眼色,声音里多了几分威严:“好生哄着公主回去,别让皇上操心。”
周公公说话还是有些分量在的,几个丫鬟连忙上前,半哄半劝地将鼓着腮帮子的小公主带走,君昭宁一步三回头,小嘴里还嘟囔着“乔姐姐等等我”,声音渐渐消失在九曲长廊尽头。
宫道上的青砖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周公公的皂靴踩在上面发出急促的“哒哒”声,乔瑾提着裙角一路小跑,绣鞋尖几乎要擦着地面。
转过琉璃瓦顶的角楼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气息有些不稳:“到底到底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前头的乾元殿殿已映入眼帘,殿门口围了七八位太医,皆穿着青灰色官服,正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面上满是愁容。
有人不住搓手,有人仰头望着殿角的铜铃发呆,连乔瑾走近都没察觉。
周公公走到门前,抬手叩门的手却顿了顿,回头看了乔瑾一眼,目光里闪过一丝犹豫。
紧接着牙关一咬,猛地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浓重的龙涎香气混着药味扑面而来。乔瑾刚迈进去半步,后背突然被用力一推,踉跄着往前跌了两步。
“砰”的一声巨响,茶盏砸在她脚边的青砖上,碎瓷片飞溅,温热的茶水溅湿了绣着并蒂莲的裙角。
“滚!”
抬头望去,龙床上的明元帝正撑着身子半坐着,墨色长发散落在赤金色的锦被上,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刚才暴怒的"滚"字还萦绕在殿内,尾音里却带着几分颤抖的沙哑。
殿内灯光明明灭灭,乔瑾望着那个曾经威仪赫赫的身影,此刻却像被梦魇困住的困兽,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门外的太医们仍在低声叹息,周公公的身影在门框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殿角的铜铃被夜风吹响,叮叮当当,惊起檐角一只栖息的夜鸦。
君景珩猛然上前半步,绣着金线的袖口带起一阵风,几乎是瞬间,乔瑾的后颈便被冰凉的掌心扣住——那是常年握惯了玉笏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拇指正掐在她喉间的软骨上。
乔瑾手中的帕子“啪”地落在地上,绣着的并蒂莲被尘土污了半朵。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回事,喉间传来钝痛,呼吸一寸寸被绞紧,她本能地去掰那铁钳般的手指,腕骨撞在龙床边的鎏金香炉上,疼得眼眶发红。
眼泪不受控地涌出来,在脸颊上划出两道水痕,视线渐渐模糊成一片水光,只看见君景珩眼底翻涌的暗色?
“皇、皇上……”她发出破碎的音节,指尖徒劳地抓挠着对方的手腕。
直到喉间的禁锢突然松开,整个人向后跌坐在青砖上,尾椎骨撞得生疼。
她大口喘着气,手指颤抖着按住脖颈,那里已经泛起红痕,仿佛有条火蛇在皮肤上蜿蜒游走。
君景珩的指尖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方才那瞬间,他眼前闪过的是梦中的女子也是这样哭着求自己的,而此刻掌下的触感,却与记忆中重叠,让他心口猛地抽痛。
“咳……”他别过脸去,袖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掐住她的位置,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哭什么?朕又没真伤你。”
话虽如此,目光却忍不住扫过她颈间的红痕,喉结滚动了一下,龙袍下的手指紧紧蜷起。
随即忍不住低咒一声,“周盛海还真是好样的,居然让你进来。”
乔瑾此时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都给朕滚进来!”
门口等待着的周盛海听到皇上的说话声,仔细听和平日并无多大区别,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看来乔瑾还真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