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出宫么？”君景珩忽然托起她下巴，拇指擦过她唇瓣上未干的印记。
乔瑾愣住，看着他眼尾那粒朱砂痣在晨光里明明灭灭——上辈子他就是这般笑着，将她锁进君心殿的金丝笼。
见她发怔，君景珩屈指弹了弹她眉心：“魂儿飞到哪儿去了？”他倾身时龙袍带起的风裹着墨香，袖口蟒纹几乎贴上她锁骨，“朕问你，想不想出宫逛逛？”
乔瑾瞳孔骤缩，指尖无意识抠着案角裂痕。
上次同君景珩出宫时尝到的糖炒栗子香突然涌上来，市井烟火气比这宫里的龙涎香鲜活百倍。
她正要开口，却见君景珩已经直起身子，广袖漫不经心地拂过奏折：“既不愿去，那朕……”
“奴婢想去！”话出口才惊觉失仪，乔瑾慌忙跪下，额头抵在冰凉的青砖上，发间步摇垂落的珍珠晃个不停，倒像她此刻乱撞的心跳。
君景珩望着她蜷成虾米的背影，突然笑出声。
笑声惊飞窗外的白头翁，扑棱棱的羽翼扫落半树海棠。
他弯腰将人捞起时，蟒纹龙袍扫过她颤抖的指尖：“急什么？”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后颈，“今晚…朕还要带你去看夜市的走马灯。”
乔瑾满脸的高兴，暂时将刚刚皇上对她所做的事情都给抛之脑后。
不多时看着周公公递过来的衣服，眼睛眨了眨，疑惑的看着一旁的君景珩，看着他已经站起身，张开身子准备换衣服，“现在换？”
君景珩对上乔瑾隐隐的期待，轻笑一下，“自然，衣服换上我们就出宫。”
乔瑾脸上一喜，利索的从周公公手上将衣服拿了过来，然后麻溜的给君景珩换上，这时候乔瑾才终于拿起一旁宫女手中的衣服，等自己将衣服穿好过后这才发觉。
乍一看的话，她身上的衣服和君景珩身上的衣服除了一些细微的不同，其他都一样。
乔瑾指尖抚过衣料上暗绣的云纹，突然愣住：“这…这是同色云锦？”她耳尖发烫，记得前朝曾有规定，只有夫妻才能着同色婚服。
君景珩已将玄色大氅系好，闻言挑眉：“怎么，嫌弃与朕穿一样？”
他伸手扣住她腕子，“朕瞧着倒像连理枝。”话音未落，乔瑾腕间的银铃骤然轻响，清脆的声音惊得两人同时屏息。
宫门外，乔瑾裹紧披风缩在马车角落。车帘被掀起时，她看见君景珩伸手，掌心还带着暖意：“下来时当心些。”踏过青石阶的瞬间，夜市的喧嚣扑面而来，糖画摊的甜香混着烤肉的焦香直钻鼻腔。
“想吃什么？”君景珩的声音裹着笑意。
乔瑾望着琳琅满目的摊位，突然想起上辈子被困宫中时，总在深夜幻想宫外的热闹。她鬼使神差道：“皇上，奴婢……想吃糖葫芦。”
君景珩却是轻轻的笑了一下，乔瑾有些不解。
这次周公公是一同跟着出来的，当即就明白皇上笑是什么意思，小声的解释道：“这在宫外又哪有什么皇上。”
而且这一次也不同上一次的情形，上一次出来的时候是晚上本就没有多少人，而且带着侍卫，已经很是低调了。
这次白日里可是人很多，再加上今日也算过节，人多眼杂。
乔瑾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皇上的身份不能被外人给知晓，随即有些疑惑的开口，“那……奴婢该喊什么？”
想了一下，“那……喊少爷？”
君景珩的俊脸隐匿在阴影中，好似没有什么反应，但乔瑾直觉他似乎不喜欢这个称呼。
她小脑筋转了转，又斟酌着开口：“那…老爷？”
君景珩满脸黑线，脸色更加冷了。
周公公掐住自己的大腿，忍了许久，这才没有笑出来。
半晌，还是周公公开口道：“公子，我们先走吧。”
乔瑾此时这才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该喊公子啊。
君景珩此时脸色才好了许多，这才想起刚刚乔瑾所说的话。
扬手招来小贩，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多买几串，省得回宫又馋。”接过山楂串时，乔瑾看见他袖口露出的金线，与自己袖边绣着的竟是同朵并蒂莲。
时间过得很快，暮色不久就悄悄的飞上空中。
当行至走马灯巷，乔瑾被漫天流光惊得驻足。
纸灯上绘着牛郎织女、梁祝化蝶，烛光摇曳间，她轻声道：“原来真的这么好看”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被拽进温暖怀抱。
君景珩俯身时，呼吸扫过她耳畔：“好看的在这儿。”他抬手轻转最近的一盏灯，光影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流转，“乔瑾，朕后悔了。”
“后悔什么？”乔瑾此时的胆子倒是大了一些，听到皇上这话仰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后悔没早些带你来。”君景珩的拇指摩挲着她后颈，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明年，朕再陪你出宫看花灯，可好？”
乔瑾的眼眶有些酸涩，这一世，现在的皇上，让她有一些留恋了，但是一想到上一世她的下场，指尖深深掐住糖葫芦的棍子，裹着糖霜的山楂在月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像极了前世君心殿里那盏永远不会熄灭的长明灯。
晚风掠过发梢时，她恍惚听见记忆深处传来铜锁扣上的声响，酸涩与警惕如潮水漫过心头。
君景珩转身时，正对上她骤然凝固的笑容。
少女的眉眼笼在走马灯的光晕里，本该明艳的面庞却泛起霜雪般的寒意。
他垂眸扫过她攥紧的拳头，那串糖葫芦几乎要被捏得变形，忽然想起方才说到第二年再一起出宫时，她睫毛剧烈颤动的模样。
“怎么，怕朕食言？”君景珩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托住她下颌，指腹摩挲着她紧绷的脸颊，“朕金口玉言，岂会……”话音未落，乔瑾突然偏头躲开，发间珍珠步摇扫过他掌心，发出细碎的脆响。
乔瑾望着街边嬉笑的夫妻，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嘲讽：“皇上可知，这市井百姓最信的不是金口玉言，而是……”她顿住话头，目光落在远处相拥看灯的夫妻身上，“而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