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在他的身上并没有看到。
君景珩瞳孔微缩，忽然扣住她手腕往巷子里带。
两人隐入阴影时，他将她抵在斑驳的砖墙上，周身萦绕的龙涎香裹挟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你在这里跟朕谈真心？”
随即冷嗤一声开口，“就算这世上什么都会是真的，但是唯独这真心是虚假的，有时间在这里想真心，不如想一些如何讨好朕。”
夜色在两人之间凝固，唯有远处传来零星的叫卖声。
君景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腹抚过她泛红的眼眶，想到自己今日带她出宫，语气稍缓和，“行了，朕对你还没有腻了，你也放心，朕对你自然还是会纵容几分的。”
乔瑾眼帘垂了下来，好似没有听到君景珩所说的话。
君景珩扣着乔瑾的手腕疾步拐进朱漆描金的首饰铺，檀木架上的羊脂玉钗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晕。
掌柜瞥见两人华贵的衣着，哈着腰从紫檀木匣里捧出鎏金嵌宝的首饰匣，翡翠耳坠与珍珠步摇相撞，发出细碎的清响。
“喜欢什么尽管拿。”帝王将她往陈列架前带了半步，袖中龙涎香混着首饰铺特有的檀木气息将她笼罩。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嵌着东珠的凤凰衔珠钗，“这支簪子倒衬你发间的碎玉。”
乔瑾却是拿了另一个银簪，指尖抚过冰凉的银簪，素白的簪身仅缠着几缕银丝，缀着颗黄豆大小的淡青玉石。
她轻轻抽出那支簪子，发间垂落的珍珠晃出柔和的弧度：“就要这支。”
“当真？”君景珩挑起眉梢，望着她攥着簪子的手，看着那普通的簪子有些不解，那么多好看的，偏偏选一个最不起眼的。
那支素银簪子在满架流光溢彩的首饰中，倒像是误入琼林的寒梅。
乔瑾跟着手中的簪子，淡淡的点了点头。
首饰铺掌柜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他本以为可以卖一笔大的，但谁知面前这个姑娘长得倒是貌美，脑子却是个蠢的。
那么多好贵的，偏偏在这里面挑了个最便宜的。
君景珩挑了一下眉，“多少钱？”
掌柜喉结滚动着，扯出一抹笑报出价钱：“客官好眼光，这是小店的老银匠新作，手工精细，十两纹银。”
随即有些犹豫的开口，“不过这就是支素银簪子，可能并不配得上姑娘……”
看着乔瑾将簪子小心插进发髻，君景珩赞同的话到嘴边又咽下，那抹淡银色竟与她眼底的光意外相衬。
想了想，他突然伸手扫过陈列架，金丝累丝的蝴蝶钗、点翠的并蒂莲梳篦纷纷落入锦盒，“这些，都包起来。”
掌柜的眼睛亮得如同匣中翡翠，颤抖着双手将首饰包进织金锦缎：“公子好气派！一共三百六十三两，那三两的零头就当小的孝敬！”
待周公公付完钱，两人踏出店门时，夜色已深。
乔瑾抱着沉甸甸的锦盒，步摇上的珍珠随着步伐轻晃，转过街角，一盏盏红灯笼将青石板照得发亮，远处传来孩童猜灯谜的笑闹声。
君景珩忽然停住脚步，望着挂满彩笺的竹架勾起唇角：“本公子考你一考。”
他取下张洒金笺，他捻起张纸条念道：“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说罢挑眉看向她，烛火映得他眼尾朱砂痣愈发艳丽。
乔瑾盯着他眼底狡黠的笑意，突然明白过来：“是画。”
她能想到这些也就是因为上一世君景珩想要将她们两个画在框里面，记住当时的容貌，却是成了她唯一能看到皇上了。
君景珩眼里带着笑意，“没想到你这脑子还蛮聪慧的。”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乔瑾望着他被灯火映暖的眉眼，也不只是被那灯光照的晃了心，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忽然将手中糖葫芦递过去：“公子尝尝？”
见他犹豫，又补上句，“公子要是不喜欢吃，奴婢就自己……”
未说完的话再看到君景珩已经咬下颗山楂，全都已经闭上了。
君景珩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他望着乔瑾眼中重新亮起的星火，突然觉得这市井的喧嚣比任何奏章都动听。
……
此时的乾元殿外月华如水，鎏金兽首衔环门扉紧闭。
小福子脸色难看的挡在朱漆门槛前，看着元充仪鬓边颤动的翡翠步摇，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
“劳烦公公再通传一次。”元充仪指尖划过食盒上缠枝莲纹，丹蔻在月光下泛着冷意，“本宫亲手炖的安神汤，总不能放凉了。”
她身后两个宫女捧着鎏金手炉，衣袂间飘来浓郁的玫瑰香味，倒比殿中燃着的龙涎香更呛人。
小福子喉头滚动，余光瞥见廊下晃动的宫灯影子，仿佛看见周公公回来时自己挨板子的模样：“娘娘有所不知，皇上晚膳后就身子不适，这会儿刚服下药睡下。”他刻意压低声音，做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太医署的王院判守了整整一下午呢。”
“恐怕娘娘今日这安神汤皇上今夜怕是喝不到了，明日奴才会跟皇上说的。”
元充仪的指尖骤然收紧，掐出胭脂红的指痕：“皇子身子不适怎么这般突然？”
她忽而轻笑出声，鬓边珠翠相撞叮咚作响，“本宫倒不知，皇上金尊玉贵的身子，竟突然身子不适了？”话音未落，凤目突然圆睁，"周公公何在？！"
殿外夜风卷起檐角铜铃，叮咚声惊得小福子浑身一颤。
元充仪踩着珍珠缀就的花盆底鞋逼近，身上浓烈的香粉裹着威压扑面而来：“他当真是越来越懈怠了！皇上的饮食起居全赖他照料，如今圣体违和，本宫倒要好好问问——”
她猛地将食盒拍在石案上，瓷碗相撞发出刺耳声响，“皇上的圣体，他到底是如何伺候的，最近这天是越发的热了，居然还能让皇上身子不适！”
小福子只觉后脊梁发凉，望着远处空荡荡的宫道，恨不得此刻周公公能踏着祥云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