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皋大步流星上前,一把便将躲在车轮下瑟瑟发抖的耿南仲如同拎一只待宰的小鸡般拎了出来,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耿南仲的骨头捏碎。
“耿南仲!你这祸国殃民、猪狗不如的狗贼!也有今日!”牛皋眼中凶光毕露,蒲扇般的大手毫不留情地狠狠扇在耿南仲那张因纵欲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耿南仲半边脸颊立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紫黑一片,几颗早已松动的牙齿混着血沫从口中飞了出来,模样凄惨至极。
“饶……饶命……牛将军饶命啊……下官……下官知错了……下官愿降……”耿南仲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往日身为留守的威严与体面,只顾着语无伦次地磕头求饶,胯下已是一片湿热。
“饶你?!”牛皋冷笑道,声音里充满了鄙夷与痛恨,“你去问问那些被你纵火焚烧、家破人亡的无辜百姓,看他们饶不饶你这狗彘之徒!”
说罢,牛皋眼中杀机暴涨,便要举起熟铜棍,将这罪大恶极的耿南仲当场结果,以泄心头之恨。
“牛将军且慢!”就在此时,杨沂中带着几名踏白军锐士及时赶到,他神色冷峻,沉声道,“元帅有令,此獠罪孽深重,需生擒活捉,押回真定府帅帐,听候元帅亲自发落!元帅尚有军情要从他口中盘问!”
牛皋闻言,这才悻悻地收回了手中高举的熟铜棍,恨恨地瞪了瘫软如泥的耿南仲一眼,啐了一口浓痰:“算你这狗贼命大!且让你多活几日,受尽折磨再死!”
他将耿南仲如同拖一条死狗般扔在地上,喝令身旁的亲兵将其用牛筋绳索捆绑得结结实实,堵上嘴巴,以防其胡言乱语。
此时,王贵、张显所率领的步军主力也已陆续赶到,开始有条不紊地肃清城内四散奔逃的残余伪军,并组织兵士取水救火,安抚那些在火海中侥幸逃生的惊魂未定的百姓。
西门内不远处,一处尚算完好的药铺门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名受伤的宋军士卒,发出痛苦的呻吟。药铺的木门紧闭,似是无人。
一名神武右军的年轻都头,正领着一队兵士巡查,见此情景,眉头微蹙,上前喝道:“药铺里可还有人?速速开门!军中有伤患急需救治!”
喊了几声,里面并无动静。都头有些不耐,正欲命人撞门,却听“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拉开一道缝隙。
一名荆钗布裙的年轻女子探出头来,她面色略显苍白,发髻也有些散乱,显然是受了惊吓,但一双眸子却清亮而镇定。
“军爷,”女子声音轻柔,却不失条理,“民女李霜筠,乃此间药铺主人之女。家父昨夜已不幸……殁于乱军。铺中药材尚存,民女粗通医理,愿为军爷效劳。”
都头闻言,打量了她一眼,见其虽是女子,却并无寻常小儿女的怯懦之态,心中暗自称奇。
“既如此,那便有劳了。”都头道,“速将伤患抬入铺中,好生救治!”
“是。”李霜筠应了一声,便将门完全打开,示意兵士将伤员抬入。
牛皋恰在此时巡查至此,听闻此事,大步走来,瓮声道:“便是你这女娃儿要为俺的兵卒疗伤?”
李霜筠见来人身材魁梧,煞气逼人,知是军中大将,连忙敛衽一礼:“民女李霜筠,见过将军。家父行医一生,民女自幼耳濡目染,略通岐黄之术。如今城中遭此大劫,王师入城,乃万民之幸。民女愿尽绵薄之力,为受伤将士略作调理,不敢言‘疗伤’二字。”
牛皋听她言语谦逊得体,又见她眉宇间有股英气,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畏葸,心中倒也生出几分好感。
“好个有胆识的女娃儿!”牛皋赞道,“如今军中正缺医少药,你若真有本事,便是我军中的功臣!来人,多派几个伶俐的婆娘过来帮衬!所需药材,尽量从缴获中调拨!”
“谢将军!”李霜筠再次施礼,便转身入内,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兵士安置伤员,查看伤势,其手法竟也颇为老练。
天色渐渐破晓,一抹鱼肚白自东方天际浮现。
大名府城内的火光在晨曦的映照下逐渐黯淡下去,但满目疮痍的街道,四处逃散、哭喊无助的百姓,以及空气中弥漫不散的浓烈血腥味和刺鼻焦糊味,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这场浩劫的疯狂与罪恶。
杨沂中与牛皋并立于尚在冒着余烟的西门城楼之上,望着城外逐渐汇聚、旌旗招展的宋军大营,以及城内开始在神武右军将士的指挥下,慢慢恢复些许秩序的景象,皆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凝重。
“此番,总算是没让元帅失望,将这大名府夺了回来。”杨沂中望着远方,声音略带沙哑地道。
牛皋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那颗油光锃亮的大光头,瓮声瓮气地道:“那是自然!跟着岳元帅打仗,便是痛快!只是可惜了,没能亲手一棍子结果了那狗日的耿南仲!便宜他了!”他顿了顿,又想起方才之事,补充道:“方才那李家女子,瞧着倒是个有胆识的,言语间也颇有章法,若真懂医术,倒也能解我军中燃眉之急。”
杨沂中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方天际那轮冉冉升起的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