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这瞬间仿佛冻结住了,禾衣呼吸困难,脑袋里空白一片,心像是悬在崖边,不断往下沉落。
她缓缓闭上眼睛,或许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但是她为什么会梦到赵霁云躺在她的床上,如此面对面依偎着?
禾衣浑身都僵硬着,一动不敢动,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本该是迷蒙的梦境,但是她的意识却越发清晰,她能清楚感觉到他隔着薄薄一层衣衫的体温,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吹拂着她的脸颊,还有他的头发缠绕在她脖颈里,又粗又硬的触感。
“你醒了。”赵霁云忽然出声,他的声音很轻,依然温润低柔,可在此时却像是一柄利刃,一下划破了禾衣本就摇摇欲坠的心。
她终于反应过来,睁开眼推开赵霁云,可她才生病几日,浑身虚软无力,那推搡的一掌更像是亲昵的撒娇。
赵霁云看着她,伸手要去捉她手,禾衣连滚带爬地往旁边翻滚过去,又是白着脸想要爬下床,全然没有往日的沉静泰然。
眼看她要踉跄着扑到地上,赵霁云伸出手臂拦腰将她搂住,将她按回床上,人也坐了起来。
他微微蹙着眉头,担忧地看着她,“你还病着,最好再躺两日。”
只他眼底深处却是藏匿极深的恼意,恼陶禾衣醒来见了他像是见了鬼一般惊惧。
他赵霁云这般惹人嫌吗?
禾衣唇瓣煞白一片,带着水意的眸子看着赵霁云,呼吸急促起来,她缓慢转动的脑子这会儿才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和丈夫的挚交好友躺在了一张床上。
为什么?
怎么会?
禾衣哆嗦着唇瓣,抓着被子堆叠在身前,躲避开赵霁云的手臂,往后蜷缩,她攥着被褥的指骨泛白,好半晌,喉咙里才发得出声音:“你……我……我们……怎么会……躺在一起?”
每一个字对于禾衣来说都极难说出来,她几日不曾说过话,嗓音更是嘶哑。
赵霁云顿住了,望着她不说话,沉默了下来。
禾衣看着对面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心里的惶恐却在增大。她一点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唯一记得的便是她喉咙有些发痒,让麦黄出去买药,之后钱娘子知道后非要给她请大夫。
她看了大夫,又喝了药,却是身子越发沉重起来,便想睡一觉好好休息一番。
可这一睡,醒来却见赵霁云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禾衣还没听赵霁云开口,心里便开始后悔,后悔因着陶家玉铺的事来到赵家住下雕琢玉石,后悔因着惧怕龙鳞卫报复而夜宿在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睡下那一觉。
要是李齐光知道会如何?他……他那样温和爽朗的人必也是无法接受这般事情。
禾衣越是想着,脸色就越是苍白。
赵霁云在此时开了口:“你生了病发了高热,陷入了昏迷之中,大夫瞧过之后说你五脏虚疲,寒毒侵骨,因着热意难以散表,风寒极难好。”
说到这,他稍稍顿了顿,看着禾衣时,眼睛微颤,白皙脸庞染上些红晕,似有些不好意思。
禾衣盯着他看,连呼吸都放缓了,不敢漏听一个字。
当她看到赵霁云的脸色有些红时,她的脸却越发惨白,她没说话。
她的视线不敢往下移,但余光却依然看得到赵霁云的衣襟散乱,露出大片胸膛,玉白的胸口甚至有些红痕,像是被抓挠的,也像是被胡乱蹭咬的。
她的脑袋嗡嗡嗡的,不敢多想下去。
赵霁云好一会儿后才接着说:“大夫说你需要在背部针灸敷药,此事本不应该由我来,可你病后却有些缠人,缠着我不肯放……你的病不好耽搁,此事便由我来了,此后,你一直昏昏沉沉,意识不清,身旁又离不了人,我便留下照顾你。”
他声音轻缓,温温柔柔的,有几分哄人的味道,和李齐光私下里哄禾衣的语气相似。
可禾衣却没有半点被哄到,她的心里只有无限的惊慌,她呼吸缓慢,人也近乎是静止的,她喃喃问:“我有丫鬟,麦黄呢?她为什么不在?”
赵霁云垂下眼睫,温润的嗓音也有几分窘迫,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让她出去了,总不好让她在旁边看着……何况多一个人瞧见也……”
禾衣抿紧了唇,她低着头不吭声,只缩在被褥下面。
空气便这般静默了下来,谁也没开口,禾衣有些抬不起头来,她无法面对赵霁云,她心中羞愧难堪无法言说。
她自小到大身子骨一向好,鲜少生病,所以偶尔生一次病便极是缠人,怕疼怕苦怕难受,小时候总要娘抱着睡才行。所以,她对赵霁云说的话是有几分信的,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如他所说。
禾衣没法责怪赵霁云,她惨白着脸,心中被愧疚、难堪、惶恐的情绪交织着,竟是哭都哭不出来。
“这件事……”赵霁云看着她,慢声开口。
禾衣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下拔高声打断了他:“这件事!”她终于又看向赵霁云,赵霁云也静幽幽看着她,她被他看得脸色白了白,又红了红,她的声音小了一些,“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我相信赵家的仆从不会往外传,我也不会。”
说到这,禾衣像是终于找到这件事的解决办法,稍稍停顿后,嘶哑的声音轻柔又坚定:“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
赵霁云看着她,许久不语,低头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襟。
禾衣顺着他的动作便再次看到了他胸口的红痕,她抿紧了唇,忽然发现这事或许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毕竟这次不像是赵霁云喝醉了酒那次她照顾他一样,那次赵霁云不知道他发过酒疯将她认错了人,她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这次他是清醒的,而她就算病时不清醒,但睁眼后看到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时却是清醒的。
“可以吗?”禾衣难堪地征询他的意见,声音很轻,再开口时,几乎是祈求着,“可以不告诉二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