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衣泪水糊了一脸,她被迫仰起头看着赵霁云,他俊美的脸近在咫尺,可她心里生不出一丝羞赧与喜爱,是,他是比李齐光家世好,是比李齐光俊美,更拥有李齐光没有的健康,可那又如何?
这世上比李齐光好的人千千万,难不成每一个她都要爱?她心里只装了一个李齐光而已。
李齐光品行端方,更是她小时救命恩人,她为什么不爱她?
可禾衣也不想在此时惹恼了赵霁云,既然已经决意给丈夫求药,那就做到底,不回头,也不能让赵霁云生出反悔之意。
至少……一切等李齐光身体好了再说。
或许她顺从了赵霁云,他反倒自觉没趣很快将她丢开了去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是女子,做不了俊杰,却能伏低做小做平庸之人,平庸无趣之人能很快令赵霁云这般的贵族郎君厌烦。
禾衣咬了咬唇,闭了闭眼,竭力克制住泪水,点头,“好。”她声音嘶哑。
赵霁云还阴沉着脸瞧着她,禾衣忍着心中厌恶,低下头,往他怀里靠去,用他衣襟擦了擦她满是泪水的脸,缓了缓情绪,才哽咽着说:“我与二郎二载夫妻,如今实难控制心情,让我哭这一回,以后不会了。”
她放柔了声调,有几分哄人的意味。
赵霁云心中不满,可他转念一想,若是陶禾衣能如此坦然投入他怀那也就不是她了,他忍着阴郁情绪,道:“只这一回。”
禾衣不吭声,闭紧了眼睛,如她所说,她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赵霁云最是耐心,抱着禾衣任由她此刻发泄了情绪。
时下风气开放,女子和离改嫁之事多的是,世家贵族之中更是流行,贵族女郎们今日和夫郎过得不开心了,明日便和离改嫁,多是往高了嫁,回头见了前夫扬眉吐气。
陶禾衣离开李齐光和他好,自然也是往高处去,是扬眉吐气之举。
青川双手环胸靠在荷花池不远处的树旁,使劲抻了脑袋往那凉亭看去,自是看到自家五爷与陶娘子相拥的场景,立即笑开了,对身旁的金书道:“五爷可算是如愿了,往后总算是不必再折腾了。”
金书那张端丽的脸上却无甚表情,她看着不远处被五爷搂在怀里的陶禾衣,开口时语气难掩鄙夷:“任意哪家的女郎,莫说那些贵女,就是那平民,见了李齐光与五爷,谁又会选李齐光?那陶禾衣不过是做了一手表面功夫,欲擒故纵玩得好罢了,若不是她手段如此高超,从未有过情事的五爷又岂会这般迷她?”
青川听了这话却不舒服,五爷的有些事自然不会告诉金书一介侍女,只他们几个心腹和暗卫知晓。
他却是知道陶禾衣与李齐光的感情的,不是那虚情假意,而是温馨恩爱,不论怎般说,都是五爷横插了一腿进去,只这些却不能说给金书听,但他少不得要敲打一番她,他笑嘻嘻说:“你这话可万不能让五爷知道,小心他发落了你。”
不管以后,如今五爷对陶禾衣势在必得,五爷性子霸道护短,他自己可以欺负自己人,却不允许旁人来欺负。
金书却不以为然,皱眉道:“我从小伺候五爷,五爷知道我待他的好。”她是忠仆,五爷护短,又岂会为一个玩意儿恼了她?
青川皱眉,盯着她看了看,却是不再多说了,他竟是一时看不出金书是护主还是生了妒,总之,在五爷手里犯了事自有苦头吃。
金书见他不吭声,自觉有理,又说:“待五爷尝过情事,自然知道别的女子的好,那陶禾衣不过是个成了亲与人偷情的货色罢了。”
她越发刻薄起来,青川听不下去了,站直了身体,那讨喜的圆脸都透着股严肃,“金书,这话你与我说也就罢了,奉劝你一句,日后莫要再说。”
金书甚少见青川这般疾声厉色,秀丽脸庞露出些难堪来,却不以为然,五爷对他们这群伺候他时日久的人最是温柔宽容,她说的也不过是实话罢了。
不过她不与青川争这口头之快,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多说。
禾衣心中苦楚只敢稍作宣泄,她不敢耽误太多时间,自觉差不多了便推了推赵霁云,他没松开,她深吸一口气,垂着眼睛柔声说:“我想回去把和离书签了。”
赵霁云今日才光明正大抱到禾衣, 不愿放她走,可他想了想,和离一事必须她亲手去办,并且此事日后绝无转圜之地才可。
禾衣见他不做声,仰起头来,“赵五爷?”
赵霁云一听她这么称呼自己,立刻又着恼了,抿紧了唇盯着她,也不说话,只俊美脸上写满了不悦二字。
禾衣再不愿将其放在心上,却也要揣测他的心思了,她不想在此时惹恼了他,只是她忽然觉得原先温柔良善的人变得难以捉摸,她根本揣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难免沉默下来,如只锯嘴的葫芦般。
赵霁云看了着恼,终于忍不住道:“你唤李齐光二郎,却叫我赵五爷。”
禾衣听罢,身体僵硬,她想起了上回娘叫他五郎,她还义正言辞纠正她,如今却要自己亲口这般叫了。
她不愿意叫,她嫌恶心。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嫌恶心,她人都被赵霁云抱在怀里,难不成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吗?
李齐光……李齐光……
禾衣的眼睛又模糊了,她咬了咬唇,她看着他,轻声道:“五郎。”
她的语调实在太轻柔,像裹着蜜的云,赵霁云忍不住低下头,轻吻她为李齐光磕头而通红泛出血丝的额头,覆上他的印记,望进她那双春水样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她的泪,伸手轻轻擦去,笑了,“真好听。”
青川看到凉亭中的五爷抬头朝他看来一眼,立时再不管金书,抬腿上前到岸边划舟。
等他到湖心亭,抬眼见五爷笑盈盈地低垂着头给陶娘子擦泪,忙垂下视线不多看。
“可要我陪你去李家?”赵霁云声调儿低柔。
禾衣却面无血色,她抬眼看他,对上他那双仿佛与从前无二的温柔眼眸,却觉得他是个疯子。
没听说哪个妇人与夫家和离时带着奸夫回去的。
“不用……”禾衣艰难出声。
赵霁云听她拒绝,却是他牵起她的手,笑如春水,说:“我陪你去,我也该去探望李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