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皇宫,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皇帝独坐案后,面前摊开的是几份奏章,字字句句弹劾黎音袅与江令舟。另一侧,放着一份并不起眼的密报,内容却直指户部尚书柳成峰与所谓的“济世堂”。
信任与猜忌,在帝王心中交织。黎音袅是他看着长大的,江令舟的忠诚,他亦有所闻。那份来自雍州的账本副本,细节详实,不似伪造。可柳成峰,盘踞朝堂多年,根基深厚,贸然动他,引起的震荡难以预料。于孟清等人的弹劾,究竟是出于公心,还是受人指使,抑或两者皆有?
他拿起那份关于柳成峰的密报,指尖划过“济世堂”三个字。这并非普通的慈善名号,背后牵扯的利益网,恐怕比想象中更密。雍州之事,绝非仅仅是赈灾不力那么简单。
“来人。”皇帝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寂静。
内侍统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陛下。”
“传皇城司指挥使,立刻进宫,便服,密道。”
“遵旨。”内侍统领躬身退下。
皇帝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调动皇城司,意味着此事已提升至最高等级。这支只对他一人负责的力量,将是揭开迷雾的利刃。但他需要时间,需要皇城司带回确凿的证据,足以一击致命,且能堵住悠悠众口的证据。
不久,一个身着寻常青衣,面容普通的男子被内侍统领引了进来,正是皇城司指挥使赵霖。
“臣赵霖,参见陛下。”赵霖跪倒行礼。
“平身。”皇帝示意他上前。“有件事,需你亲自去办,而且要快,要密。”
“请陛下吩咐。”赵霖站起身,垂手肃立。
皇帝将那份关于柳成峰的密报推向他:“雍州之事,你已知晓大概。朕要你立刻抽调精锐,秘密前往京畿及周边,彻查户部尚书柳成峰,以及这个‘济世堂’。”
他点了点密报上的名字:“查清‘济世堂’的底细,资金来源,往来人员,与柳成峰究竟有何关联。特别是其在各地药材、粮食生意上的动作,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赵霖接过密报,快速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臣领旨。是否需要与雍州那边联系?”
“不必。”皇帝摇头,“雍州那边,朕自有安排。你们的任务,就是京城这条线。记住,此事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尤其是不能让柳成峰察觉。”
“臣明白。臣即刻去办。”赵霖将密报收入怀中。
“柳成峰在朝中党羽众多,你们行事务必小心。”皇帝补充了一句。
“陛下放心,皇城司的人,知道该怎么做。”赵霖再次行礼,随内侍统领悄然退下。
御书房重归寂静。皇帝拿起朱笔,却并未批阅奏折,只是在指间缓缓转动。他在等,等赵霖的消息,也在等雍州那边的动静。这盘棋,牵一发而动全身,落子必须谨慎。
次日清晨,例行的早朝气氛有些微妙。关于雍州的弹劾虽然被暂时留中,但朝臣们,特别是以于孟清为首的言官,以及与柳成峰关系密切的官员,显然并未就此罢休。
几项常规议题过后,户部尚书柳成峰出列奏事,汇报了近期漕运及国库收支情况,条理清晰,数据详实,一如既往地展现着他干练可靠的一面。
汇报完毕,柳成峰并未立刻退下,反而话锋一转:“陛下,臣听闻雍州赈灾药材、粮食运输途中屡有耽搁,致使灾情缓解缓慢。臣以为,此事关乎万千灾民性命,朝廷补给线乃是重中之重,绝不容有失。是否应增派人手,加强监管,确保物资顺利抵达?”
这番话听似公允,却隐隐将矛头指向了负责此事的黎音袅和江令舟调度不力。
皇帝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柳卿所言有理。补给线确实重要。”
他顿了顿,看向兵部尚书:“兵部,即刻协调沿途卫所,加派人手护送后续赈灾物资,若再有延误,唯尔等是问。”
“臣遵旨!”兵部尚书立刻应下。
皇帝的视线重新回到柳成峰身上:“至于监管,皇城司已在彻查此事原委。在结果出来之前,诸卿不必过多揣测。”
皇城司三个字一出,殿内气氛骤然一紧。柳成峰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面上依旧恭谨:“陛下圣明。臣只是忧心灾民,绝无他意。”
“柳卿忠君体国之心,朕知晓。”皇帝语气平淡,“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各司其职,维持朝局稳定,勿要自乱阵脚。”
这句话,不轻不重,却让一些心思浮动的大臣心头一凛。皇帝这是在敲打他们,不要在皇城司调查期间轻举妄动。
“陛下教诲的是,臣等谨记。”柳成峰躬身应道。
站在柳成峰身后的于孟清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皇帝的态度很明确,暂时不许再纠缠雍州之事。
皇帝的目光扫过下方:“雍州水深,京城的水,也不能浑。诸位爱卿,当以国事为重,以百姓为念。”
他内心清楚,柳成峰刚才的发言,既是试探,也是一种变相的施压。他提及补给线问题,或许正是因为他自己就在这条线上动了手脚,此刻是想撇清关系,或是试探皇帝是否已经掌握了什么线索。
皇帝没有再给众人议论的机会:“今日议事至此。退朝。”
群臣躬身行礼,陆续退出大殿。柳成峰走在人群中,脸色平静,但脚步比往常略快了几分。皇帝动用皇城司查补给线,这超出了他的预料。他需要尽快弄清楚,皇帝究竟知道了多少,皇城司的调查方向到底是什么。
皇帝独自走回御书房,内侍端上参茶。
他没有碰那杯茶,只是走到窗边,望着宫外的天空。南方的雍州,此刻正值酷暑疫病交加之际,黎音袅和江令舟面临的压力,他能想象。而京城,看似平静的朝堂之下,暗流汹涌。
他必须稳住局面,在皇城司带回足以定鼎的证据之前,压制住所有可能爆发的冲突。柳成峰绝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他会做什么?是会收敛,还是会更疯狂地反扑?
皇帝拿起桌上一份关于京畿防务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