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今日难得侍寝,夜已深,她依在皇帝身旁,迷迷糊糊间忽听外头有人高喊——
“来人啊,有刺客!”
“御前侍卫,快来护驾!”
淑妃猛地坐起身,捂着胸脯大声道:“是不是那个丫头又来了?!来人,给我将人赶出去!”
皇帝被她尖刻的叫声唬了一跳,忙不迭坐起身,朝着外头大声道:“施淳何在,外头究竟出了什么事?哪儿来的什么刺客,难不成又有人造反了?!”
寝殿的门一开,大内官施淳走了进来,他快步踱至皇帝床榻旁,俯身低声都道:“陛下稍安勿躁,是长公主殿下带着北狄玄王深夜闯宫,说是有要事禀告……”
“陛下,长公主也太不像话了!”
淑妃一手拉住皇帝的胳膊,气愤的道:“什么事能比您的身子还重要?陛下为国事操劳了一整天,好容易能歇息一会却又被无忧这疯丫头吵醒,明日早朝您哪儿来的精神处理朝政?”
“您若再不好好管教长公主,太极宫往后便没有伦理纲常可言了!”
皇帝闻言面上亦显出一丝怒色,他转头朝施淳道:“她有什么事,为何非要这个时间来见朕?!淑妃说的对,无忧她太过放肆了……你去将赵元婴给朕叫来!长公主是他的妻,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约束,朕还要他这个驸马做什么?!”
听见外头乱糟糟,辉帝暗自叹了口气,忽的摆了摆手:“罢了!长公主大病初愈,朕此番就不降罪了……你出去告诉她,叫她回自己宫里好好待着,若再胡闹朕定不轻饶……”
施淳垂着头朝前走了两步,凑到皇帝耳边低声嘀咕了两句;辉帝闻言登时变了颜色,他不敢置信的低声喝道:“死了?他怎么会死了?!”
“快宣长公主觐见!”
想了想又道:“你告诉外头那些奴才,今夜的事谁也不许多嘴,若是明日被朕听到一丝风声,朕便将他们都拖出去砍了!”
施淳恭敬的作了个揖,这才朝外退去。
淑妃听着皇帝的话茬儿不对,却不敢随意打探,只得小声道:“陛下的心忒软了!长公主闹成这个样子,您为何还纵着她?再这么下去,臣妾日后要如何约束宫嫔和皇室子女……”
辉帝抬脚下了床,一边吩咐奴才们为他更衣,一边朝淑妃随意安慰道:“谲儿是镇国公主,事关朝政她这才漏夜来见!爱妃先睡,朕处理完政事再回来陪你……”
看着皇帝匆匆离去的背影,淑妃暗自咬了咬牙;阿萍上前放下纱帘,却被她一把扯下,“本宫都被她吵醒了,你还打它作甚!”
阿萍叹了口气:“那一位这么闹也不是一两回了,往日里娘娘您都忍下了,今日好容易叫陛下赶上一回,娘娘为何不撺掇着陛下治一治这个无法无天的长公主……”
淑妃闻言不住冷笑,“你没听陛下说吗——镇国公主、地位非比寻常!前日里那一场祭礼陛下对她愈发青眼有加,本宫的话陛下怎么会听?!”
“可奴婢瞧着陛下的清梦被人吵醒、他分明也是生气的;只是不知为何,陛下竟生生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阿萍朝外看了看,这才低声道:“莫不是真出了什么大事?眼下丞相大人尚在禁足,朝中事娘娘若不帮着打探些,咱们相府岂不似盲人行于暗夜?”
淑妃略带迟疑道:“我方才听陛下的意思,好像是什么重要之人没了性命……”
“你叫咱们的人小心打听着,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辉帝披着袍子快步来到前殿,但见长公主胸前包着厚重的纱布,披发赤足立于殿上,她左脚踩着个浑身是血的小吏,右手中却提着个脸色青白的男子。那男子紧闭双眼、脖子上一条骇人的青紫色勒痕十分醒目。
这不是北狄的那位使者——玄王夏逸吗?!
皇帝大惊失色,他快步走进殿内,指着那生死未卜之人朝商无忧道:“谲儿,这究竟怎么回事?”
“儿臣今日去天牢中寻夏逸那北狄蛮子,正好看见这个混账羔子对北狄人动手,便出手将人拿了。儿臣觉得夏逸若继续留在天牢只怕难逃一死,因此才将人带到父皇面前来!”
皇帝惊道:“你是说我大辉的官吏竟暗中刺杀北狄使者?那玄王究竟死了没有?”
商无忧歪着头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夏逸,心头忽的升起一丝不耐,她啪的一声将人丢在地上,口中不屑道:“儿臣急着来禀告官吏害人之事,谁知这北狄蛮子死了没有……”
辉帝的心一颤,忙大声吩咐道:“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施淳忙指挥着小內监将夏逸抬了下去,不多时才一溜小跑过来回话。
“启禀陛下,北狄玄王的命保住了,太医说需得小心将养,若再被人勒上一回,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辉帝闻言这才长处口气——
他还指望着用玄王与北狄讨价还价呢,若这人此时死在大辉天牢岂不是弄巧成拙?
“父皇,眼下大辉与北狄和谈在即,若是来使不明原因的暴毙,传出去只怕对父皇的名声不利,这伤人的小吏已被儿臣顺手拿下,究竟是何人指使父皇审一审便知!”
辉帝抬眼看了看女儿,忽道:“你重伤未愈,怎会到天牢那寒气颇重之地去?你若是伤上加伤,父皇可要伤心了……”
“儿臣是去杀那北狄蛮子的!”
商无忧抬起一双碧眼直直望向辉帝,言语中毫无一丝隐瞒。
“北狄人太坏了,他们不仅处心积虑的破坏我大辉的司命祭礼、害得儿臣差点葬身于蛟妖口下;还敢趁机刺杀父皇,此等狼子野心之辈儿臣断断不会放过!”
说道此处她忽的勾起嘴角,“谁知儿臣一到天牢便看到那小吏手中拿着条绳子正死死勒住夏逸的脖子——那人真叫狠,夏逸那么壮,一条颈子竟险些被他勒断!儿臣本想着看着这北狄蛮子死了算了,可后来转念一想如此实在太便宜他了!”
“儿臣觉得定是大辉朝中有人通敌,如若不然这北狄蛮子如何能这般容易偷袭得手?如今有人杀人灭口更坐实了儿臣的猜想,这才出手打伤了那小吏。”
这孩子,居然是去杀人的!
辉帝一时百感交集,多亏了谲儿误打误撞,如若不然他这大辉皇帝便成了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