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罗燕站起来,把手里一张精算单贴在白板上。
“我们算过账了:一套12间的宿舍楼,投入大概二十万,租金按厂区行情预计,每年毛收七八万,三年可回本;第五年后全部净收益。”
“另外,副楼预留一个房间作村集体用房,电费物业我们春雷承担。”
四组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开口:“回本之后呢?合同怎么续?”
“回本后三年起,村方优先买断春雷那一半产权;不买,我们继续共管,村方收入比例提到六成。”
空气沉了一下。
有代表在低声咕哝:“说得倒比镇上的那几个项目细……我们这边谁给过我们这种条件?”
坐在靠窗那位留着山羊胡的老人,叼着牙签听完一整轮,缓缓点头:
“他说得有数,讲得也直。关键是……咱以前干啥都靠外头人,这回自己投一把,不试试?”
陈主任目光扫了一圈,见几人纷纷点头,轻咳一声:“好。那我提个建议——先试一块。一组、三组先投,村出材料,你们出图纸、带工程。共建共管。”
“有合同,有监督。”
李向东起身抱拳,郑重一句:
“盖起来之后,牌匾上,春雷两个字放右边——村里名字放左边。”
这句话落下,连老王头也咂了下嘴,没再吭声。
一周后,东侧副楼地块正式开工。
早上八点不到,春雷厂的三名施工技术员就已站上场地北角,拉测距线、标灰桩;半小时后,村里的施工队也到了,十几人,大多是本地人,挎着工具包、抽着旱烟,有人赤膊拎铁锹。
王哥蹲在图纸上看完标线,抬头喊:“我们这边打尺、你们这边开槽,按南边起线,别错了方向!”
村里那边有人应了声,低头干活,但没过十分钟,就有一组工人把水准线挖歪了十五公分。
王哥冲上去,脸色直接黑了:“你们这线打得哪门子直?谁带队的?”
“我。”一个看着四十出头的本地人站起来,挠头,“以前都靠经验来,不太看这些尺子。”
“经验能当图纸用?你今天干的是联建楼,不是自己砌厕所!”王哥把安全帽一摘,摔在手里,“谁干谁带班,带不动就请村长亲自来!”
现场一时尴尬,村工队那边几个年轻人低声嘀咕,气氛绷紧。
就在这时,李向东走过来,拍了拍王哥的肩:“行了,别上火。磨一磨,是正常的。”
他看向村施工队那位领班:“你们是这地的老邻居,比我们还熟。我不指望你们一开始就按图纸打线,但这楼,不是我春雷一家盖的。”
“是我们一起。”
“别光当包工队,做这楼,你们也得当老板。”
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闪了下。
第三天下午,罗燕冲进办公室时,脸上第一次带了点颜色。
“到账了。”她举着一份银行回执,语速飞快,“村委打来的,三十万整,工程合作款,已经进我们项目专项账户。”
李向东放下笔,扫了一眼,点点头:“款项用途写的是?”
“‘春雷联合建设试点工程’,盖得比银行合同都稳。”
罗燕一屁股坐下,长舒一口气:“我们账户终于有活水了——钢筋订得起了,临工也能先发薪,不用再拖三天两头看人脸色。”
一旁的王哥正拿茶缸喝水,听完笑了声:“向东,你这不是卖楼,是卖关系啊。”
“银行卡你,你反手卖份合建,还真有人掏钱。”
李向东没笑,目光落在窗外那片刚铺起的钢筋网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