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攥着汗巾的手心满是黏腻,在游廊下踱步时青布鞋都快磨出火星子。
终于瞥见周公公佝偻着背从角门转出,他像被点燃的爆竹般弹射出去,差点撞翻周公公手中的鎏金宫灯:“干爹!”
声音里带着破音的惊喜,“皇上怎么回来的那么快,不过也是幸亏皇上回来的快。”他拍着胸口,喉结剧烈滚动,“您是没瞧见,元充仪刚刚那咄咄逼人的架势,若不是皇上及时现身,我怕是要眼睁睁看着她拆了乾元殿!”
周公公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先竖起食指贴在唇边示意噤声。
他扫了眼紧闭的雕花槅扇,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压低声音道:“皇上早有安排,元充仪刚跨进殿门,暗卫就得了消息。”
苍老的手指在空中虚画了道弧线,“皇上一路施展轻功,踩着树梢赶回来的,连马都没骑!”
小福子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就在这时,回廊转角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乔瑾跌跌撞撞地冲出来,鬓发散乱,绣鞋上沾满泥点,胸口剧烈起伏得像拉风箱。
“乔瑾姑娘!”小福子瞪圆眼睛,原本以为她会随圣驾回宫,此刻见她这般狼狈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公公捻着稀疏的胡须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戳了戳小福子额头:“带着女眷自然快不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乔瑾扶着廊柱干呕的模样,鼻腔里哼出轻蔑的嗤笑,“到底是年轻,这点路就喘成这样,咱家当年跟着先帝连夜奔袭百里,气都不带喘的!”
乔瑾撑着膝盖剧烈喘息,发丝黏在汗湿的脸颊上,好半天才勉强直起腰,听着周公公嘲笑的话,她刚要开口说话,殿内突然传来传唤:“乔瑾进来。”
小福子下意识看向周公公,就见周公公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守好殿门。
乔瑾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踩着发软的双腿跨过门槛。
殿内烛火摇曳,君景珩斜倚在蟠龙雕花榻上,玄色锦袍随意敞开,露出里面月白中衣,发冠未戴,墨发如瀑倾泻而下。
“参见皇上。”乔瑾福身行礼,声音还带着未平复的喘息。
君景珩指尖摩挲着案上的白玉镇纸,目光在她狼狈的模样上停留片刻,突然轻笑出声:“跑成这般模样,可是有人追你?”
“回皇上,是是想尽快赶回来。”乔瑾咬了咬唇,想起路上为了不拖累皇上,执意要自己跑回来的场景。
“哦?”君景珩挑眉,起身逼近,身上若有似无的龙涎香萦绕在她鼻尖,“跑得比朕的暗卫还急,是惦记着朕,还是”他突然抬手勾起她的下巴,“惦记着乾元殿里的热闹?”
乔瑾心跳漏了一拍,慌忙后退半步:“皇上明鉴,臣妾只是担心皇上……”
“担心?”君景珩收回手,转身坐回龙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元充仪在殿前闹得鸡飞狗跳时,你可也这般担心?”
殿内气氛骤然冷凝,乔瑾扑通一声跪下:“臣妾该死,不该擅离皇上身边。只是只是不想给皇上添麻烦。”
君景珩沉默良久,突然轻叹一声:“起来吧。”见她仍跪在原地,语气不自觉放软,“朕又没怪你。倒是你,下次若再逞强”他顿了顿,目光幽深,“就罚你日日给朕熬药。”
乔瑾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眸,脸颊微微发烫:“是,臣妾遵旨。”
君景珩摆了摆手,示意她近前来:“朕既带你出去,便不会让你出事。今日若不是元充仪从中作梗,也不会让你如此辛苦。”说到元充仪,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乔瑾走到君景珩的身旁,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皇上,元充仪今日的举动,恐怕是先一步得到消息过来验证罢了。”
他匆匆跑过来,这一路上并不是什么都没想,她也一直在想元充仪这件事情,她就好似提前知道了一样。
到时候要是传出去,恐怕对皇上可没有任何有利的言论。
君景珩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抚:“朕心里有数。”
殿外,小福子伸长脖子偷听,被周公公狠狠敲了一记脑袋:“小兔崽子,当心你的狗头!”两人闹闹腾腾的声音,隐隐传进殿内,惹得君景珩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周公公!”却是突然出声,吓得外面偷听的小福子一跳。
周公公狠狠的瞪了小福子一眼,这才出声,“皇上,怎么了?”
君景珩看着面前的乔瑾,轻笑一声,“准备水沐浴。”
周公公闻言先是愣了一瞬,皇上刚刚不是已经简单收拾一下了吗?
随即想到他刚刚看到乔瑾时,看到她沾着草屑的裙摆和凌乱的发梢,当即就想明白了,立刻躬身应道:“奴才遵命。”
他扯着还在发懵的小福子匆匆退下,临走前不忘在小福子后腰狠狠掐了一把。
殿内重新陷入寂静,不在运动过后,乔瑾汗湿的后背已经泛起凉意。
“皇上,那奴婢”她刚要告退,却见君景珩已经起身,宽大的袍袖扫过案几,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愣着作甚?”他走到屏风后,“难不成要朕帮你沐浴?”
乔瑾的脸“腾”地烧起来,结结巴巴道:“皇皇上,您方才说的沐浴,可是”
“自然是给你。”君景珩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瞧你这一身的汗,可别朕没生病,你反而被风一吹生病了。”
乔瑾忍不住嘀咕,她不就是路上跑的太匆忙了。
话音未落,屏风上便映出他转身的剪影,月光透过窗棂,将那道挺拔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乔瑾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直到周公公带人抬着木桶进来,蒸腾的热气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周公公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往铜盆里撒了把玫瑰花瓣,压低声音道:“乔姑娘,咱家贴心吧,你好好享受着就行。”
“还愣着做什么?”君景珩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乔瑾吓得差点跳起来。
不知何时他已绕到她身后,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要朕手把手帮你?”
“不不用!”乔瑾几乎是逃也似的躲到屏风后,手指颤抖着解开衣襟。
氤氲的水汽中,她听见外面传来衣物落地的轻响,心跳如擂鼓。
隔着薄如蝉翼的纱帐,隐约能看见君景珩斜倚在榻上的身影,手中把玩着她遗落的发簪,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乔瑾狠狠的闭了闭眼,安慰着自己,没事的,只要皇上腻了自己就好,他不喜欢特别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