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木板子重重砸在砖地上,带起的血珠溅在禁军甲胄上,在羊角灯的昏黄里泛着暗红。
最后一个受刑的宫人瘫软在地,后背的血渍浸满青砖缝,顺着石面纹路蜿蜒成细小的血河,为首的禁军统领垂手退到一旁,甲叶相撞声在寂静地牢里格外清晰。
“带下去。”小福子低喝一声,余光瞥见贤妃踉跄着扶住石墙,指尖还沾着方才溅到的血点。
下一批宫人被拖进来时,铁链拖地的声响惊得众人抬头,当先被按在刑凳上的,竟是太后身边的张嬷嬷。
她鬓角的银丝散落在脸侧,绣着万字纹的靛青宫装皱成一团,腰间挂着的太后赏赐的碧玉佩饰,此刻正随着挣扎撞击着刑架,发出刺耳的脆响。
等看清她的脸时,贤妃喉间猛地一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余光看见看见皇后的鎏金护甲在灯光下抖了抖,凤冠上的九鸾衔珠步摇晃出细碎光影,映得脸色愈发青白。
也知道皇后的内心是和她一样的震惊,这张嬷嬷是太后跟前二十年的老人,此刻却被按在沾满血的刑凳上,发髻散了一半,露出后颈上被拖拽时划出的血痕。
地牢外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玄色绣金蟒纹的衣摆率先映入眼帘。
君景珩腰间的九龙佩随步伐轻响,烛火在他眼底映出冷冽的光,扫过皇后时连眉梢都未动分毫。
皇后刚要福身,他已径直走到刑架旁,看着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他有些印象,那是太后亲赐的物件,当时自己就在太后旁边,此刻正硌在粗糙的木板上,磨出几道细痕。
“皇帝!”
雕花木门被猛地推开,太后的金丝牡丹氅衣带起一阵风,鬓边的红宝石簪子在火光下灼灼发亮。
她胸口剧烈起伏,耳垂上的东珠坠子随着喘息摇晃,看见张嬷嬷被按在刑凳上的瞬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这是要做什么?!”尾音未落,已快步上前挥手制止禁军,袖口的珊瑚珠串撞在刑架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都给哀家住手!”太后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惊得墙角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她盯着君景珩紧扣在刑架上的手指。
殿中众人皆屏住呼吸,只听见宫漏滴答声混着远处北风掠过宫墙的呜咽,像根细针扎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太后的指尖几乎要戳到君景珩胸前的蟠龙纹章,珊瑚珠串在袖口哗啦作响:“张嬷嬷年近五旬,如何经得起这般刑罚?”
君景珩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九龙佩的流苏扫过石砖上未干的血渍:“太后可知,就是因为今日张嬷嬷过来禀报的时候,故意将话搪塞出去。”
他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吹得墙角油灯明灭不定,“她若是实话实话也就罢了——”目光掠过张嬷嬷腰间晃动的碧玉佩,“可她偏偏又说出让周公公误会的话,这才让朕来晚了!”
“你!”太后踉跄半步,东珠坠子撞在锁骨上发出闷响。
地牢里忽然响起铁链摩擦声,禁军统领已换了新的枣木板,板面还带着新鲜的木香,却即将染上鲜血。
张嬷嬷被按在刑凳上的身子剧烈颤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望向太后时喉间溢出含混的“主子”二字。
“行刑。”君景珩的声音像淬了冰,在静谧的地牢里激起回音。
禁军统领抱拳领命,木板划破空气的声响让贤妃猛地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第一板落在张嬷嬷背上时,她的身子狠狠砸在木板上,碧玉佩“当啷”坠地,裂成两半——那是太后亲赐的五十岁寿礼。
“皇帝!”太后想上前,却被君景珩伸手按住肩膀,他指尖的力道极重,让太后不得不踉跄着靠在石墙上,眼睁睁看着第二板下去,张嬷嬷的鬓角渗出鲜血,混着汗水滴在砖地上。
第三板时,老人的呻吟声突然变了调,像是被人掐住咽喉般断断续续。
贤妃看见皇后的鎏金护甲死死抠进石墙,指甲缝里都嵌了砖屑。
地牢的砖缝里还渗着前几个宫人的血,此刻与张嬷嬷的血混在一起,在羊角灯下泛着紫黑。
第五板落下时,张嬷嬷的身子突然瘫软,后背的衣料整块绽开,露出下面松弛的皮肤和纵横的血痕——到底是五十岁的人了,哪里经得起禁军全力的板子。
“够了!”太后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愤怒,看向君景珩的眼神满是怒意。
“继续。”君景珩嗓音冰冷,对于太后的愤怒他没看一眼,“母后,朕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只需要打她二十大板。”
禁军统领的木板悬在半空,张嬷嬷的身子慢慢滑向地面,后背的血渍在刑凳上印出人形的痕迹。
下一瞬,又被禁军给拉着趴在凳子上,地牢里静得能听见宫漏滴答,贤妃看见太后的金丝牡丹氅衣上沾上了血污,方才的威严荡然无存。
君景珩转身时,九龙佩在腰间晃出冷光。他扫过皇后青白的脸,又看了眼地上碎裂的碧玉佩,忽然开口:“母后若觉得责罚过重,明日可去乾元殿看看。”
太后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今夜君景珩所做的这些,他的这幅模样简直是太疯狂了。
今夜所做的种种,这岂是一个明君所为?
“明日御史台的折子……”太后话未说完就被自己的喘息打断,地牢的潮气裹着铁锈味涌进鼻腔,让她一阵眩晕。
她想起去年水灾,君景珩为了安抚灾民,曾在龙德殿跪了三个时辰抄《罪己诏》,那时他说“明君当知百姓疾苦”,可如今为了一个乔瑾,竟在慎刑司杖打近二十人,连她身边的老人都不放过。
“周盛海。”君景珩沉声,同时也打断了太后的思绪。
“查出来乔瑾身上香囊里面的零陵香是谁放的?”
“回皇上,陆将军已经查明了,是乾元殿的一名叫檀心的宫女放的。”
皇后闻言,发觉这叫“檀心”的宫女有些耳熟,半晌才想起来,以前乾元殿的掌事宫女是这名叫檀心的,不过后来就变成是乔瑾了,已经好久不曾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