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景珩闻言瞳孔微缩，突然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
烛光映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恍惚间又成了初见时那个机灵的小宫女。
他拇指擦过她颤抖的唇瓣，语气冷得发狠：“你最好把这话刻进骨头里。乾元殿的每块砖、每扇窗都得记住你的模样，若朕回来时少了半分一毫”话音未落，乔瑾已急促应道：“奴婢明白！定在这殿里守着，哪也不去！”
风越发急了，吹得窗棂哐当作响。君景珩松开手的瞬间，乔瑾踉跄着后退半步，发间银簪晃出细碎的光。
君景珩指节收紧，狠狠捏住乔瑾下颌，迫使她仰起脸与自己对视。
他眯起双眼，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暗芒，声音低沉而冰冷：“你别以为真不知道你内心的想法，一直想着出宫，恐怕好不容易盼到这次朕出征，就想找机会出宫。”
“你给朕听好了，就老老实实待在乾元殿，哪也不许去。朕凯旋之日，若见不到你"
话未说完，空气中已泛起丝丝寒意。
乔瑾被捏得生疼，却不敢挣扎，只听他继续说道：“你该清楚，朕的手段向来不会留情。到时候，可别后悔今日的承诺。”
乔瑾心脏猛地一颤，慌乱应道：“奴婢不敢！定会守在乾元殿，等皇上平安归来。”
他望着她仓皇整理衣襟的模样，忽觉胸口发闷，转身背对着挥了挥手：“退下吧。”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暮色里，他才摸出袖中那枚碎玉佩，在掌心反复摩挲——上面金丝缠绕的纹路，倒像是缠进了他的命里。
殿外暮色渐浓，远处传来更鼓声，他握紧腰间那枚碎玉重镶的玉佩，低声道：“等朕回来。”
——
三日后，御驾启程。
乾元殿内，烛影摇红。
乔瑾望着君景珩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中帕子。
殿外传来甲胄碰撞的声响，是随驾的禁卫军在整备，惊起檐角栖鸟扑棱棱飞向暗云翻涌的天际。
她忽然想起方才他捏着她下巴时，指腹碾过唇畔的力度——带着近乎偏执的桎梏，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乔姑娘。”周公公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苍老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晦涩，“皇上临行前有旨，乾元殿自今日起封禁，除殿中当值宫人，其余人等不得出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乔瑾发白的指节上，“您也不可踏出殿门半步。”
乔瑾浑身一僵，抬眼只见殿门前两名金甲侍卫已按剑而立，朱漆大门正缓缓闭合。
雕花木门轰然撞上门槛的瞬间，她仿佛听见自己最后一丝出宫的希望被碾进了尘埃——太后昨日刚暗示她“三日后随送菜的宫车离宫”，此刻却被皇上的禁令困成了金丝笼中鸟。
“公公，这是何意？”她强压下喉间的涩意，“皇上只是让奴婢留在殿中，并未说过不许见人。”
说完这话过后，脸上的神色更加慌张了，他这几日一直在等着，就等皇上什么时候出证，只要皇上离宫过后，她就可以走了。
为什么将自己严加看管？
想着，小脸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
周公公垂下眼睑，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皇上的话，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他袖中露出半幅明黄圣旨，“旨意里写得清楚，‘乾元殿上下人等，无朕手谕不得擅离’。姑娘若想出去除非皇上凯旋。”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的噼啪声。
乔瑾望着案头未收的密折，想起君景珩批阅时总爱用朱砂在地图上画圈，笔尖落下时力透纸背。
原来他早就防着她逃离，连太后的盘算都算进了局里——那个说要“送她出宫”的承诺，在帝王的权谋里，终究抵不过他掌心的碎玉玉佩。
“奴婢明白了。”她忽然笑了，笑得比烛火更冷，“劳烦公公回禀皇上，乾元殿的砖砖片片，奴婢定会数得清楚。”
晨雾未散，乾元殿的雕花窗棂上凝着薄霜。
乔瑾隔着窗纱望去，只见漫天旌旗掠过宫墙，甲胄映着初阳如流动的金河。
遥遥听见城楼方向传来“恭送皇上”的山呼，她指尖划过冰凉的窗棱，忽然触到凹凸的刻痕——是不知哪个宫人早年刻下的“盼归”二字，如今被新漆覆盖，只余浅淡的痕迹。
“姑娘，该用早膳了。”小宫女端着食盒进来，目光躲躲闪闪。
自乾元殿封禁，连送饭的宫人都换了生面孔，且每次出入必仔细清点人数，乔瑾扫过食盒里的红枣粥，忽然想起君景珩曾说她“咳血后需温补”，喉头突然发紧。
正午时分，崔嬷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殿门前。
她隔着禁卫递来一方锦盒，声音里带着不耐：“太后娘娘赐的平安符，给皇上的。你收好，等他凯旋再转交。”
乔瑾望着锦盒上绣着的玄武纹，忽然明白太后这是在试探——试探皇上是否真的将她困成了与世隔绝的。
她指尖抚过锦盒边缘，忽然轻笑：“有劳嬷嬷回禀太后，奴婢定会将平安符贴身收着，待皇上归来”她抬眼时眸中闪过微光，“定让他知道，这宫里的人，谁都盼着他平安。”
崔嬷嬷离去时的脚步声格外急促，乔瑾却在锦盒底层摸到了一张字条。
展开细瞧，是太后的字迹：“月中卯初，西华门第三辆宫车。”她指尖一颤，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琉璃葡萄被风吹动的声响——不是乾元殿的檐角，而是记忆中那串挂在她旧居的、君景珩亲手挂上去的琉璃葡萄。
暮色漫进殿内时，乔瑾望着案头未燃尽的龙涎香，忽然想起君景珩临走前握在掌心的碎玉佩。
金丝缠绕的碎玉，终究是拼不回完整的旧物，就像她困在这封禁的殿中，连呼吸都带着帝王的印记。
月中，卯初时分。
乾元殿顶的琉璃瓦上凝着未化的夜露，乔瑾攥着太后给的字条，指尖早已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