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恍然间竟是觉得做夫妻已是前世之事。
李齐光心中思念翻涌,眼眶一热,竟是要落下泪来,只强忍着,撩袍快步朝着马车这儿走来,“禾娘!”
禾衣的声音却似从喉间被掐住了一般,张口的瞬间竟是什么都喊不出来。再想看第二眼时,车窗帘子已经被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拉下来,遮挡得严严实实,既不能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 也不让外面的人能看到里面。
她还没缓过劲来,脸就被人捧着硬生生掰了过来,她的眼底便是昏暗的车厢内,赵霁云那张温润俊美的脸,他呼吸急促了几分,漂亮的眼睛里是恼怒的幽然,他盯着她,什么都没说,用力含住禾衣的唇瓣。
其实禾衣早已习惯赵霁云的亲热,只这一瞬间,想到李齐光就隔着车窗帘子站在外面,羞恼令她剧烈挣扎了一下,张嘴去咬赵霁云的唇瓣,鲜血一下弥漫开来,赵霁云笑了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在禾衣唇瓣上也咬两口。
顿时,你沾了我,我沾了你,赵霁云用力吮吸着她的唇瓣,直将禾衣的唇被咬得红肿鲜艳,才是后退了些。
禾衣的脸涨红了,是气得,她刚才几近被吻得晕厥,这会儿还浑身无力,喘着气,只能瘫软在赵霁云怀里,看着分明那样温雅的一张脸,却笑得得意张狂。
赵霁云的唇瓣湿漉漉的,伤口处洇出血来,他不甚在意地伸出拇指擦了一下,又笑着去擦禾衣唇角,那儿也有一道破损的口子,不知是否是被浸润得厉害了,此刻倒是不流血了,只明显地留下道令人遐想的泛白的口子。
禾衣稍稍缓过劲了,便撑着他胸膛坐直了,她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了一些,她的眼神气愤又无奈,眼角洇着湿润,“你又何必要气他?”
她咬赵霁云是反抗,可赵霁云咬她却是别有用意,他是故意给李齐光看的,要羞辱他,要让他难看,要耀武扬威。
赵霁云温柔地笑了一下,搂紧了禾衣的腰,禾衣被迫又靠在了他胸口,听到了他急促剧烈的心跳声,扰得人耳膜震荡,心头烦乱。
只听他哑着声轻柔地说:“宝儿,你要高兴一些,让他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很欢喜。”
禾衣在面对自己不在意也不想在意的人时,是迟钝的,是不愿意深究细节的,可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人时,总是敏锐又聪明的。
只赵霁云这一句话,她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为了李齐光将自己交易给了赵霁云换取那一颗药,若是让李齐光看到她跟着他是不开心的,难过的,这必是会让李齐光心里哀愁悲伤甚至愤怒愧疚,这对于一个病弱的人又是什么好事呢?
禾衣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瘫软了力气靠在他怀里,让他怀里的热意尽力将身体的寒冷祛除,她缓了会儿,才是轻声说:“我知道。”
她撑着他胸口坐起身时,那双秋水眼眸轻轻一弯,对着他展露抹笑来。
那笑,一下子让赵霁云回到了李家小院,仿佛看到了禾衣对李齐光笑时的模样。
可他心里却冷寒一片,没有半点欢欣,他盯着禾衣对他露出来的美好婉柔的笑容,下颌都绷紧了,搂着她腰肢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禾衣皱了一下眉,眼底的笑意又瞬间淡去,微瞪了他一眼。
赵霁云这才笑了起来,在她唇上又嘬了一口,推开马车门。
李齐光站在马车旁,脸上并无多少血色,他从过来到站在这里,差不多已有一刻的工夫,这马车门却始终紧闭着,直到现在,车门才打开。
他立时看过去,却见到一袭月白华袍的郎君施施然走下来,他容颜俊美温润,皎白如月,见了他脸上也不曾出现愕然,只是如同见到老友一般,温笑着道:“好久不见,李兄。”
赵霁云如此态度,却将李齐光看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当初已算是交恶,可偏又因为那灵药,他总是自觉低了一等的。
而这么会儿工夫,赵霁云已经转身伸手去接马车里下来的另一人。
禾衣今日穿了身浅蓝衫裙,乌鸦鸦的头发上戴了根玉簪,露出来的半张脸凝脂如玉,她的手刚搭上赵霁云,就被人揽扶着腰从马车上抱下来。
女郎微低着头,依赖地靠在郎君怀里,一阵风吹过,两人衣裾飘扬交缠在一处,赏心悦目。
站稳后,赵霁云便稍稍松开了一些,俯首对禾衣笑了一下,温柔柔的,似与她低语了什么,禾衣便抬起头来,嗔他一眼,唇角也抿出笑来。
李齐光站在一旁,恍然看着这一幕,虽是梳洗换过干净衣衫,但心里竟是生出了些许卑怯来。
这种情绪,从前从未在李齐光心里出现过,他自来坦荡荡与人结交,以善心面对友人,交友也不问贫贱,也正是如此,当初才能不卑不亢结交上赵霁云,那般自然地相处。
可如今见着眼前这一幕,心底还是生出了难言的情绪。
有一瞬间,他竟是自问,他因着心中一股气恼就这般来了上京,是否真的是正确的选择?
禾衣顺着赵霁云的意柔和地倚靠在他身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李齐光。
上一回见李齐光是在假山的小洞里远远看他,那时看他觉得他虽依然看着瘦削,但精神却很好,但这一回见,却见他面容很是憔悴,人看着更瘦了些,眼睑下一片青黑,显然是赶路没怎么睡好。
禾衣强忍住心中酸涩,她长情,喜爱雕玉便自小不变,喜爱一个人,也不会轻易移情,此刻见到李齐光这般,自然是心酸难忍。
只她还是强忍着,对他浅浅笑了一下,柔声:“李公子。”
李齐光连连后退两步,对禾衣行了一礼,道:“陶娘子。”
他们这样客气克制,分明如今已是再无关系,却让赵霁云依然有一种他才是外人的错觉。
赵霁云瞬间难掩情绪,神色阴沉了下来,只很快便又揽着禾衣笑起来,对李齐光道:“有什么话不如进去再说?”
李齐光没能立即回应,他心中想的却是禾衣娇艳的红唇,他不是没有经过春事的男子,自然知道她唇上的鲜红是怎么来的,他心里乱糟糟的,伤感与难堪并存,却又多了几分茫然。
“李兄?”赵霁云又温声喊了声。
李齐光回过神来,再次看向赵霁云,他默然一瞬,也露出个笑来,“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