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侯府,自然不是徐州城的赵府可比拟的,但徐州城的赵府对于禾衣与李齐光来说已是那般华美,更别提这侯府,更添巍峨庄重,典雅宏伟。
侯府的侍女前来相迎,皆是如当日金书那般的品貌,此时正是春日的时节,府中错落着的奇花正是争奇斗艳。
三人同行,赵霁云时不时偏头与禾衣低语一两句,声音并不重,刚好是让一旁并行的李齐光能听到的程度。
赵霁云声音温柔:“我娘起得晚,一会儿待李兄事毕,我便带你过去。”
禾衣一如记忆中那样婉柔,点头应声,还对赵霁云仰脸笑了一下。
李齐光看着这一幕,沉默安静,心中如饮了莲心茶一般苦,他心中想着,禾衣是否已是爱上了赵霁云?
旁人或许不知禾衣的性子,他却是清楚的,因着她对他从来就像猫儿一样袒露出最柔软的腹部给她,他知晓她性子里执拗,知道她若是爱人,便会长长久久地爱,很难转移了这份爱,可他也知道她爱人时的模样,正如此时露出的些许端倪一般。
李齐光心中涩然,他自然不会怪禾衣移情,除却赵霁云那不择手段的性子,他实在是位出色的郎君,不说其他,只说他出身世族,模样俊美,身体精壮康健,便已是极吸引女郎的了。
若是禾衣已是爱上赵霁云,那他所告知她的,是否会摧毁了她如今的平静?
李齐光多日不曾好眠,乍然一见禾衣,心中便浑浑噩噩地这样想了许多。
可当他抬起眼看看四周华美巍峨的景致时,忽然又回过神来,他忽然想到,赵霁云如今和禾衣还未有婚聘,又以何身份带她进府?他日后又可会娶了禾衣?若是他不娶禾衣,她当以何身份自取?且赵霁云这般身份,又如何会娶禾衣?
越是想着,李齐光脑袋便越是清明,神色也逐渐恢复了寻常模样。
不论如何,禾衣当知道当日真相,不能被赵霁云蒙蔽,她亦是磊落之人,最是不喜这样喜欢耍阴暗诡计之人。
正因为她磊落,才会真的因为一颗灵药,心甘情愿陪在赵霁云身边。赵霁云又何尝不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使尽了手段博她的心甘情愿?
否则,没了这一层关系,禾衣要么宁死不屈,要么拒绝抗拒永久封闭了心。
想到这,李齐光又咬牙喟叹,好个赵霁云,心黑如此,将他们夫妻玩得如此团团转!
李齐光再看前边,赵霁云竟是正吩咐侍女带着禾衣先去旁处休息,便忍不住出声:“赵公子!不必让禾娘避让,我这次来寻的人实则是她!”
情急之下,他也忘记了避嫌,直接喊出了昔日的称呼。
赵霁云很厌恶这一声“禾娘”,他爱喊她宝儿,喊她禾衣,偏不爱喊这个,这令他总会想起李齐光黏糊的声音,叫人心中酸妒。
他的面色有一瞬变了,可很快又露出温柔的模样,他偏头对李齐光温声道:“李兄,在下性子狭隘易生妒,不似李兄这般大度,我不喜心爱的女郎与旁的郎君多说话。”
那一瞬间,赵霁云犹如雄狮捍卫着自己的领地,决不允许旁人踏进来一步。
李齐光瞬间怔忪,忽的心中悔极了当初带赵霁云回家招待。
可他很快也回过神来,看了看赵霁云这般紧张的模样,笑了一下,本来还想给对方留有几分颜面,可如此,倒也不必留了,他的目光直直看向禾衣。
禾衣确实打算要随着铜书去旁处歇息,顺了赵霁云的意,同样也是为了避免自己在李齐光面前装不下去露出端倪来。
只是她看到李齐光直直朝自己看来的目光,又听到了他与赵霁云一来一回的对话,心里忍不住生出狐疑来。
李齐光是温和爽朗的男子,既与她那般情况分开,除非她处境难过,否则他不会轻易来打扰,他千里迢迢竟是来找她,一副有重要的话要与她说的模样。
他想说什么?
禾衣也看着李齐光,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了起来。
李齐光一声“禾娘”就要说出口,便又听赵霁云轻柔的声音道:“禾衣有孕了,久站不得,需得休息,李兄若实在有话要说,便与我说就是,晚些时候我转告给她便是。”
这话一出,李齐光怔了一下,硬生生忍住了话,眼里露出惊讶,视线无意识地下移,落在禾衣的腹部,有些恍惚的模样。
别说李齐光了,就连禾衣听罢都是愣住了,又见李齐光默然怔怔地盯着她腹部,忍不住咬了唇捂住了肚子,但却带着恼意瞪了一眼赵霁云。
赵霁云一直垂首在看禾衣,见她瞪过来,唇角的笑意倒是真了一些。
禾衣没有戳穿赵霁云的谎言,事已至此,也没必要戳穿,就让李齐光误以为她慕恋赵霁云,与他过得好就行了。这般对谁都好。
若是禾衣有孕,那事情又不一样了。李齐光怔然地想,这可是禾衣的孩子,她一直想要一个孩子,若是她如今和赵霁云感情甚笃,又有了孩子,他还要再说出那真相吗?
这真相是否太过伤人?禾衣又如何自处,又如何对待她腹中的孩子?
短短一瞬间,李齐光脑子便乱了,原先要说的话,竟是硬生生噎住了。
空气也因此静默了几息,却是李齐光率先打破了这沉默,他忽然将看着禾衣的目光转而看向了赵霁云,他忽然正了脸色,清秀的脸上交织着诸多复杂的神色,有难过有茫然有失落,却渐渐的被正色替代,他想了许久,忽然问:“那不知赵公子何时迎娶陶娘子,我又何时能讨得一杯喜酒喝?”
禾衣也没料到会发生这般诡异的场景,更没料到李齐光千里迢迢来上京竟是为了追问赵霁云这么一句,她料想李齐光是不知道赵霁云与公主的婚事才会如此一说,便打算开口说两句话糊弄过去。
可赵霁云却是在俯首端详着怀里的禾衣,再抬起头时,唇角噙笑,目中似有春水缓流,令人分不清真假。
他说:“到时一定请李兄来喝一杯喜酒。”